奶奶,院里的葡萄树又发芽抽嫩叶了,可是您看不到了……
奶奶,您再也不用听到您的儿子们、孙子孙女们说“工作忙,回不来。”这句话了。每一次节假日,您给两个儿子、孙子孙女都打一遍,其实您知道,我们都回不来,打了电话就是想说“回不来就别回来了,工作忙,老往家跑有啥出息。”奶奶,您真是这么想的吗?
今年,爸爸从警满40年,叔叔从警25年,婶子从警25年,弟弟从警4年,我从警3年。能聚齐在一张桌子吃顿饭,是咱家最奢侈的事,因为逢年过节,我来了你走了,不是发了案子的就是要去值班的,要不就是临时要开会的,家里没升起来点人气,一个个又走了。
奶奶爷爷,您们听了一辈子说我们忙。两个儿子说忙,孙子孙女长大了又说忙。那一天,我真的再也说不出口“奶奶,我来不了医院看您,单位忙,我们要执勤,人不够。”您病重时最清醒的那一天,您说“丫头”,你忙你的,不要牵挂我,我快好了”。奶奶,这是您走之前留给我最清楚的一句话。
您走之后,我问自己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要忙。我知道,我在忙着当警察,我们一家人都在忙着当警察。奶奶,当初,我当警察之前,您和爷爷、爸爸妈妈怎么都没有劝我一下,要不然也许我就没有留这么大的遗憾,没能在您最后的日子里尽孝。
可是,我想您不会反对我当警察,因为您说特别喜欢我穿警服,穿上警服的我不再那么单薄,那么柔弱,连说话声音都洪亮了,您喜欢。和别人闲聊时,您都会说,我们家的孙女当了警察之后特别有精神了呢。我知道,您和爷爷心里有万般无奈但更多的是骄傲。奶奶,您走了,再也不用听到我们一个个的说忙了,也不用悄悄的失落、伤感了。
爸爸,我和弟弟先后当了警察,您一定在暗自窃喜: 都跟着您,都向着您。其实,我和弟弟都回不来的时候,作为一个老警察,您是非常理解的,但作为一个父亲,您很无奈,也会失落。
自从我们姐弟俩当了警察,你也没少给我们“颜色”瞧。对我们的工作“指手画脚”,这里不对,那里不合适,这里工作不到位,那里太草率。但最喜欢听您讲您年轻时候的故事。您说您年轻的时候, 骑着马儿去巡逻,一个人在大草原上迷了路,走了一天,身上带着一把枪,那时候,枪是您最好的伴。为了办一起案子,您可以在一个废弃的水库呆十几天寻找线索,最终成功告破命案。
在我的记忆里,很多时候您回家不是衬衣扣子被拔掉了就是皮鞋跟掉下来了,总是深更半夜回来在冰箱里找吃的。爸爸,虽然您没怎么翻过我的作业本,没开过几次家长会,记忆里您送我到学校门口的那几次,还是因为您害怕我被人报复。这些我都不怪您,因为现在我也不能经常回家陪伴您和妈妈,深感内疚,咱俩暂时算扯平了吧。
妈妈,我们一家四口好久没在一起吃顿饭了吧。记得那次您来看我,我们一家人约好的吃您做的大餐,可是我们三个人都没能从各自的地方赶回家。您在微信群里发了做好的一桌子菜,写了一句话 “这个家完蛋了。”那一刻,我难过极了,想立刻飞回家给您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说,这个家有您就不会完蛋,爷爷奶奶交给您,我们就安心的工作了。有您在,这个家才有了家样。
妈妈,您的内心一定很强大。记得您和我说过,姥爷当警察的时候,总把手底下没有家的“娃娃”们请到家里来吃饭。有一次,您包了一下午的饺子,姥爷下班后带着几个同事,全部吃光了,您气得哭了很久。后来,任凭您哭闹,只要家里做了好吃的,姥爷就一定会请一些同事来吃。慢慢的您也就习惯了,因为姥爷说,这些孩子家都不在身边,有些还不适应高原牧区的生活,在这么艰苦的地方当警察已经很不容易了,还都是些孩子,会想家。
妈妈,我知道您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我一上班为何变成这样,没有女孩样了,一点也不淑女了,很多时候紧紧张张的,吃饭快、走路快。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的,我现在没有书生气,因为我更需要一身正气,雷厉风行,不淑女,但也英姿飒爽。妈妈,请接受这个不完美的我吧。其实,我最佩服您的一件事就是,自您嫁给爸爸到现在,爸爸每一套警服都是您熨烫好的,您说不喜欢看爸爸穿皱皱巴巴的警服,40年了,爸爸从没有穿过皱巴的警服。我也向您学习了,从上学到参警这六年穿警服的日子,没有一次穿着不熨烫笔直的警服,因为我明白,穿警服是一个仪式,很庄严的仪式。
弟弟,我们不约而同当了警察。你的学习底子薄弱,记得你复习招警考试,我辅导你一天就没有耐心了,因为我觉得你根本考不上,没想到,你把自己关了大半年,招警考试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成绩加入了公安队伍。奶奶都激动得哭了,你记得吗?
今年你参警四年了,主动要求从机关到派出所去,忙坏了吧。后悔了吗?那一天,同事们一起聊天说有一位警察在维稳期间累晕倒了,被送去医院了。我说,我弟弟也是在那里当警察。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警察就是你,你输液吸氧的照片都在同事们的微信群里传开了,大家相互传看着,祝你康复。而我,没有勇气看那个照片。你这是第几次了?让你休息几天,你从医院跑掉了,说一个大小伙没啥病在医院躺着,太丢人了,同事们还忙的不分黑夜白天呢。你让我说什么好。
妹妹,爸爸妈妈都是警察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记得你小时候别人问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你说“我妈妈是派出所,我爸爸是刑警大队。”你爸爸妈妈都是很优秀的警察, 你也很优秀,因为你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努力学习,没有给你爸妈增添太多烦恼。警察的孩子就应该这样。我看到了你身上那一股坚韧劲。叔叔、婶子,这些年感觉过的很快吧。刚上班那会,我真不知道
自己能撑多久,我不知道叔叔婶子还有其他一直在基层工作的同事,在如此辛苦的岗位上干20 年是怎么做到的。工作优秀的婶子,被评为西宁市十佳户籍民警,成为同事们学习的榜样。我们夸您时,您会说“别大惊小怪的,当警察的谁不是这么干工作呢”。仔细回想,倒也从来没听到过你俩抱怨工作累,生活苦。尤其是叔叔您,跟家里从来报喜不报忧,所有的难事自己一人扛着,跟家里绝口不提。双警家庭,虽然不易,但看到你们相濡以沫,我们都很放心。
公安大学毕业后,我进了派出所,当了侦查员。整天忙碌着和同事们一起办案,找线索,抓捕嫌疑人。也许你们至今都半信半疑,其实我一直想让你们看看我工作的样子,一定不是家里那个“公主”,出了家门我早已开启“公仆”模式。在派出所工作这两年多的日子里,出警、执勤、办案、安保巡逻、化解群众矛盾纠纷。和领导同事们一起熬夜加班,风里雨里守望百姓平安的日子,回忆起来都让我热泪盈眶。
不是每个女孩都能当警察,都能当刑警,在领导的鼓励,同事们的帮助下,我快速成长。和老百姓的每一次接触,为他们做的每一件事, 都让我无比心安。在工作最难最累最委屈的时候,我告诉自己,选择了必须走下去,不能给咱家丢脸,更不能愧对这身警服。
生活不易。这些年,咱们家也很不易,我们放弃了一次又一次团聚的机会,放弃了一次又亲情的温暖,但是血浓于水,我们一家人的感情更深厚,对每一次来之不易的团聚倍加珍惜。奶奶您大字不识一个,却明白很多道理,记得儿时,您总是早早叫我起床背书,然后忙着为我们烙饼煮奶茶。爷爷,您为了读书放弃仕途,一生勤勤恳恳,踏实做人,在那个生活困难的年代,您和奶奶都让娃娃们读书成才,成为了对国家社会有用的人。我们知道,这是您和奶奶最朴实的初心。
最后,我代表我们家这几位警察,真心的向不是警察,却比警察还辛苦、饱受心酸、委屈,在我们背后坚强如刚的亲人们说一声“谢谢这些年您们为这个家做的一切”。我们没有辜负爷爷奶奶的教导和期盼,虽然咱家没有高官达人,没有万贯家业,但我们用最根本的做人之道,勤勉上进,踏实努力,子子孙孙肩负使命,用最朴实的初心,在各自的岗位兢兢业业,力争做一名好警察。不辜负使命,不辜负人民, 也就没有辜负家人。
我的初心已落地,深深的扎进泥土,生根发芽,然后枝繁叶茂。期待我们一家人的再次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