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感觉过的异常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拆了重组般一秒一秒地读数,那把悬在心上的刀最终落下了,可是奇迹没有发生,活着的这个人,自责懊悔的眼泪一直在心尖上流淌……
7月28日上午,王永良同志的追悼会在银川市殡仪馆举行。这段日子以来,大家都像是屏着呼吸一般,忙忙碌碌又小心翼翼。从星期一开始,我们就一直在等待一个结果,无尾的结局就像悬在每个人心头上的一把刀,不上不下,让人惴惴不安,着急又茫然。我们一边期待着奇迹,内心其实早已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只是好像没有看到实实在在的结局,就还有可以奢望的空间。
然而,奇迹果然只存在于幻想,现实就像敲碎玻璃瓶的那把锤子,一记猛击,把每个人敲回残酷的现实,敲到每个人脑海里嗡嗡作响,茫然无法接受。
7月27日,我第二次到医院探望教导员郑建卫。其实我是不情愿的,我觉得我很残忍,残忍到每一次到来都需要让这个铮铮男儿一次又一次回忆那晚湍急冰凉的洪水和泥石流划破身体的伤痛,以及一边担忧着失联战友,一边发现被困土丘无力又绝望的悲伤。那段时间就像一个永远好不了的疤,反复被撕开反复的伤痛,梗在心里让人窒息。
我坐在郑导对面,郑导穿着病号服仰趟在床上,两眼无神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裤腿卷到膝盖处,斑驳的伤痕遍布双腿,还没有完全消肿的手背上吊着今天最后一瓶液体。下午三点多,西夏区南梁派出所教导员李沫带着鲜花前来慰问,沫导和郑导同事八年,看到郑导伤痕累累的现状,沫导又心疼又难过,知道郑导其实一直很自责,安慰着说:我们还是要向前看的,咱这一行你也知道,这些事情指不定碰上了谁,你我大家都有可能,老王已经走了,好好活着才是没有辜负他。
郑导无声哽咽着,眼泪从眼角一滴滴滑落,我想,大抵是他又回想起那夜的情景,仿佛老王还站在警车边看他一步一步走去。他说,你先等等,我去看看情况,老王担心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最后,人没了……郑导试图张口说话,试了几次,终究说了一句:“老王喜欢唱歌,我放给你听……”
郑导手机里传来王叔唱的一首《军中绿花》,干净又走心的嗓音诉说着那个年代军人对国家的热爱和亲人的想念。这首歌到现在都流行,当过兵的尤其对它情有独钟,曲调朗朗上口、歌词感情丰沛,大家都爱唱,也是王叔的必唱曲目,只是现在听起来,却变成了证明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声音。
郑导一边静静地听一边默默地抹着眼泪,沫导也难受得没有出声,这时候,电视台记者来了,说明来意,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了那夜完整的经过。
郑导哽咽地陈述着,隐忍的哭泣声充斥在窄小的病房内,话语中一个又一个艰涩的词语夹杂在呜咽声中断断续续,“是我没有把王哥带回来,一起处警,我活着他却走了,为什么走的不是我。”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放声痛哭。
我站在床边,一边听着郑导诉说一边掉眼泪。两年来配合默契的战友就这样没了,等待的这四天,每一分每一秒对郑导来说都是煎熬,仿佛下一秒就有希望,却又被告知了失望,四天后的他终究等到了结果,却是一个噩耗——他的战友再也回不来了。
眼看着捂着眼睛、眼泪还从指缝间不断流出的痛苦的郑导,大家都不忍心再打扰,最终默默地退了出去。
回来单位后,同事看我情绪不对,谈起这事时,说道:“其实可以理解,同一个地方找到的两个人却是阴阳两隔,给谁心里都难受,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责怪他、怨恨他。现在已经失去一个战友了,郑导也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我们都不能再给他的心里增加更沉重的负担了……”
从被解救的那一刻起,这个男儿就一直在深深地自责之中,他心里的痛苦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前一天还在说说笑笑,一夜之间天人两隔的现实,甚至让他衍生出自暴自弃的想法。郑导,你知道吗?失去战友,我们都心痛,但是,请你一定一定不要被打败,珍惜从死神手中抢来的这份幸运,连着王叔的那一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作者银川市公安局西夏区分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