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马上过年了，我带你去汤河洗个澡。明天上午等我电话，我和老公去接你。”用家长对孩子的口气一气儿说完要求，电话那边传来八十岁的老妈犹豫片刻便愉快答应的声音：“也行，我也很长时间没去外面泡澡了。” 上次带她出去洗，已经有一个月了。转身问大学放假后天天赖床不起，在床上低头看手机的女儿：“明天跟我们一快去洗澡呗？”女儿头也没抬，“我刚洗完，我不去了，你去给你的老妈尽尽孝心吧，你是她女儿嘛！”听到她故作幽默的回答，忽然想到作家龙应台书里的一段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二十多岁的女儿已经很多次一点点暗示我们：不必追了。“你和我爸去吃饭吧。”“你们俩去旅游吧，我和同学约好了。”
女儿已不必我追了，想飞就飞吧！而我的老妈却已老迈，想跑都跑不动了。她不缠人，偏要一个人住在县城的房子里，老爸去世二十年了，她习惯每天一个人吃饭、睡觉，到小山上的公园溜达，她习惯了感冒就自己吃点药，却常常对我说：“我没啥事，不用担心我，你忙你的。”
我真的好像一直都在忙我的，因为她的身体看起来一直不错，还能一顿饭吃下去一个烤鸡腿，还能每天出去锻炼，我除了给她买吃的、买穿的，每次来看她，也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像没什么话题能交流。她每次都说，山上一起锻炼的人羡慕她吃得多，而我每次都劝上两句，油、盐、糖少吃点；她每次都说山上的人夸她身体真硬朗，而我每次都劝她年龄大了，别锻炼过度，累着自己。她偶尔把我的电话给邻居、老友，让他们直接向我咨询法律问题，大概有个在法院上班的女儿也让她很骄傲。以为她会多听我的建议，油腻少吃点，每天冲个澡，下雪天别上山，她却从不听话。每次到她家里打扫卫生，收走门口铺在脚垫上的破纸壳，下次再来，总是发现她又重铺上一层。
澡堂里的人不少，我拉着她的手到衣柜前，等着她动作缓慢地脱衣服，又扶着她冲澡进了泡池里，她嘴里说着“不用扶我”，我却没有松手。我知道，是该我回头追老妈的时候了，像小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我要常常牵着她的手了。（作者：辽宁省辽阳市中级人民法院 翟莉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