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公诉机关提出的在有期徒刑六个月至一年内量刑和罚金五千元的建议，被告人你有何意见？”11月24日上午，关于被告人马某慧伪造印章一案在广州市白云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法官如是询问被告人。
看似一次普通的例行询问，却蕴藏着白云区法院深化司法改革的尝试：在此之前，刑法条文对罚金刑的规定往往只是含糊地规定并处或者单处罚金，被告人在收到判决书后才知道罚金多少。而今后庭审中，诉讼各方都可以对罚金刑的量刑表达意见，参与该量刑过程。
图为白云区人民法院庭审现场。 南方日报记者 王良珏 摄
罚金刑量刑规范化的推进，正在改变以往重视自由刑忽视罚金刑的量刑思维。今年4月，白云区法院被最高法院确定为罚金刑量刑规范化工作试点法院。目前，白云法院适用罚金刑量刑规范化审结生效的案件329件，判处被告人353人，没有一件案件因罚金刑量刑问题被上级法院改判或发回重审。
庭审
当庭明确提出罚金数额
据公诉机关指控，今年1月28日，公安人员在白云国际机场从被告人马某慧随身行李内缴获6枚印章。经鉴定，“广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广州天河区华阳小学”等5枚印章均系伪造。此后，马某慧被取保候审。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马某慧应当以伪造国家机关印章罪、伪造企业、事业单位印章罪追究刑事责任，且应当予以数罪并罚。建议合议庭量刑时对被告人的犯罪事实、性质等情况给予综合考虑，依法作出有期徒刑六个月至一年内量刑，并处罚金五千元。
值得关注的是，和以往不同，公诉机关在提起诉讼时，明确提出了罚金刑的量刑：处罚金五千元。
“针对公诉机关提出的在有期徒刑六个月至一年内量刑和罚金五千元的建议，被告人你有何意见？”在法庭辩论环节，法官询问被告人。
除表达悔罪外，马某慧也针对罚金刑量刑进行辩护：“事发后我先后五次从山东专程过来广州配合司法机关的调查，现在夫妻双方的父母都已年迈，小孩年仅四岁，家中新房还要还房贷，恳请法院从轻处罚。”
经讨论，合议庭认为：“公诉机关提出在有期徒刑六个月至一年内量刑的建议符合法定量刑幅度和案件的具体情节，本院予以采纳。公诉机关提出对被告人并处罚金五千元，本院考虑到马某慧因为本案已经多次往返山东和广州两地，经济上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惩罚，可以酌情从轻并处罚金三千元。”
最终，白云区法院判决如下：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个月，缓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三千元。被告人当庭表示不上诉。
试水
明确罚金刑的原则和标准
罚金刑的量刑规范化，是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的一项具体举措。据介绍，长期以来，我国刑法条文只是规定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没有明确具体的处罚幅度或者处罚幅度比较宽泛，导致不同地区、不同法官对类似案件罚金刑判罚会有差别，有些差别还比较明显。“被告人往往是在收到判决书后才知道自己要罚多少。”白云区法院副院长严剑飞说。
继2009年6月被最高法院确定为全国量刑规范化试点单位后，今年4月，白云区法院被最高法院确定为罚金刑量刑规范化工作试点法院，承担罚金刑量刑规范化改革的调研和试点工作，具体包括危险驾驶罪、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集资诈骗罪等八种罪名。
“试点开始后，我们通过对近五年同类案件生效判决罚金刑的‘大数据’分析研究，对八种试点罪名的各个量刑档次配置了相应的罚金刑幅度，法官根据量刑情节在对应的幅度内决定罚金的刑罚量。”严剑飞说，以白云区危险驾驶罪为例，平均每年就有300多宗。经过对大量案件的梳理，白云区制定了《罚金刑量刑指导意见》，明确了八个罪名的罚金刑的量刑原则和量刑标准。
罚金刑量刑规范之后，控辩双方在法庭上就罚金刑量刑问题充分阐述意见和理由，诉讼各方可以分别提出罚金刑量刑意见，法官则依照指导意见确定罚金刑，真正做到量刑证据出示在法庭、量刑事实查明在法庭、量刑意见发表在法庭、量刑结果形成在法庭，罚金刑的量刑不但可以实现公开透明，而且可以做到公正均衡。
为确保罚金刑量刑公平公正，还要综合考虑被告人的财产状况。同在11月24日，被告人刘某犯非法持有毒品罪一案在白云区法院开庭审理，庭审中法院对25周岁的刘某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调查，包括文化程度、工作情况、婚姻状况等，最终判处其有期徒刑八个月，并处罚金三千元。
“了解被告人的财产状况或实际缴纳能力，对罚金刑的量刑均衡也是必要的。”白云区法院法官林丽虹说，罚金数额过高也会导致上诉，或造成判决无法执行，也可能导致罪犯无法减刑打击他们在监狱改造的积极性。
对此，在庭审中，法官将更加注重查明可能影响罚金刑量刑的事实和情节，充分听取诉讼各方对罚金刑量刑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后，对影响罚金刑的各种情节进行重点评议，最终决定宣告的罚金刑。
效果
改变重自由刑轻罚金刑思维
“罚金刑的量刑规范化大大增强了法官量刑意识，改变了以往重视自由刑忽视罚金刑的量刑思维。”严剑飞说，同时，罚金刑量刑规范化加大了量刑监督力度，有效促进司法廉洁。
试点后，法官在裁判文书中阐述对量刑意见采纳与否的理由及依据，并在量刑评议表中增加填写罚金刑量刑规范化的内容，包括“罚金刑量刑幅度”“影响罚金刑的各种情节”“罚金刑裁量依据”“确定宣告罚金刑”等。法官裁量罚金刑的考量因素一目了然，有效促进罚金刑量刑监督。
“像被告人多次往返山东和广州两地产生了一定开销，因而酌情减轻处罚，这在以前法官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而不太可能写入判决书里。”严剑飞说，在办案中，裁判的均衡统一，能够体现刑罚裁判的公正性、精准性，减少不必要的猜疑，对法官而言也是一种保护。
数据显示，自6月21日开始《罚金刑量刑指导意见》试点工作，截至11月23日，白云法院适用罚金刑量刑规范化审结生效的案件329件，判处被告人353人。其中，危险驾驶罪165件，信用卡诈骗罪6件，合同诈骗罪12件，非法持有毒品罪54件，容留他人吸毒罪59件，引诱、容留、介绍卖淫罪34件，非法吸收公众存款1件。
目前，试点案件没有一件案件被检察机关抗诉，也没有一件案件因罚金刑量刑问题被上级法院改判或发回重审，罚金刑量刑规范化试点工作进展顺利、成效较为明显。
■声音
白云区法院刑庭庭长简伟杰：
罚金刑规范化主要思路是：直接与主刑关联。根据犯罪情节，包括违法所得数额、造成损失的大小等，并综合考虑被告人缴纳罚金的能力，依法判处罚金。判处罚金刑要客观、全面把握不同时期不同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和治安形势的变化，确保裁判法律效果与社会效果的统一。
白云区检察院检察官辛欣：
以前刑事判决书说理都比较笼统，量刑规范化工作推行后，公诉机关都会随案附上详细的量刑建议及原因，且会在庭审中发表量刑意见，针对被告人或辩护人提出的量刑意见作出回应。
中大圣律所律师周华：最重要的感受就是庭审更加公开、透明。不论是辩护人还是被告人都可以对罪名以及量刑，现在还包括罚金刑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有利于进一步保护被告人的权利，对于被告人来说，他可以对自己判多少刑，罚多少钱可以说出自己的意见，法官还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判，使他们都能从内心上接受这个结果。
白云区人大代表李瑜：
对普通市民来说，他们往往对法律的具体规定并不熟悉，更关心被告人被判了多久，被判了什么罪，反而忽视了罚金刑。今后庭审控辩双方对罚金刑量刑都可以进行辩论，裁判文书上对量刑情节进行评析，类似案件的量刑大致均衡，量刑更加平衡，更加透明，老百姓也更加清楚了为什么这样判，同时也提升了司法权威。
■名词解释
罚金刑：是刑法中强制犯罪分子缴纳一定数额财产的刑罚方法。罚金是一种附加刑，可以和其它主刑合并适用。管制、拘役、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都属于自由刑的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