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父亲:
“我之所以会进监狱,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是我留给你最后的话,现在想来未免太过于残忍。直到现在,你趴在会见室窗口,使劲敲着玻璃求我回头的画面还会经常在我脑子里浮现。
曾经,我的童年也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多少往事,现在回忆起来依旧觉得甜蜜和温馨。
母亲的离开让一切灰飞烟灭,那年我才十二。
纵使你极力让日子变得和从前一样:
干净整洁的房间、可口的饭菜、晚饭后依旧准时收看的电视节目……
你拼尽全力为我维持着这个家,但缺失的那一半却怎么也补不好。
当你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明白日子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你是从那时开始沉默不语的,往后的日子仿佛就像倒带,不停重复着,重复着……那些留存心底的温馨画面也消失殆尽。
我放学回到家,你下班准备好饭菜,我们沉默不语的吃着饭,然后做着各自的事。
能通过眼神交流,我们绝不用言语……
在初中及往后的高中,我都选择了住校,只想着逃离这个黑洞般的家,但是却未曾想过这样对一个失去妻子的男人,是多么的无情。
你有好多次在学校门口徘徊,想着见我一面,但青春期强烈的自尊心使得我执意不去与你相见,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的内心也在煎熬,我又何尝不想念过去,想念那个阳光伟岸的身影!
青春期的叛逆,单亲家庭的自卑与无助让我如入深渊,逃学、打架、叛逆少年会做的事,我几乎全做了一遍。
面对老师的不断家访,街坊的议论与嘲笑,你备受煎熬,但却从未对我发过脾气,你愧疚于我,亦如愧疚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一样。
我在煎熬,你又何曾不是呢,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高三。
“你就不能好好在学校里学习吗,成绩这么差,马上就高考了,以后怎么办,难道像我……?”
又一次老师家访后,你使尽力气对我说出这些话。
“给你丢脸了是吗,我这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不都是子不教父之过吗?”
对于几乎没有言语交流的家庭,争吵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奢侈吧,看着他发抖的身体,我感觉痛快淋漓。
你不知道如何与叛逆的我沟通,亦不知如何安慰遭受一个单亲家庭悲剧的孩子,所有埋藏在你心底的委屈都在这个夜晚爆发了。
“考成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用,我看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出息,你这个样子不要出去丢人现眼。”这些话深深刺痛了我,我摔门而出。
午夜12点,因为纵火,我被警察带走了。
你满是震惊与绝望,跟着警车跑了许久许久,我也离你越来越远……
再见你时已是开庭,才不过短短数日,你已是满头白发。
听到宣判结果的时候,你崩溃痛哭的样子让在场人动容。
我背着你留下悔恨的泪水,那时我尚不知刑期对我今后人生的影响,仅仅因为你失声痛哭无助的样子让我心碎。
入监服刑的第一次会见,我走近会见室就发现了你。你眼睛不好,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着我,我故意放慢脚步。
你发现了我,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是从母亲离去就不曾再有的笑容。
你示意我赶紧拿起话筒,在你看来,会见时间太过短暂,每一秒都珍贵无比!
身体还好吗,马上入冬了,多穿些衣服,衣服够吗……
还行,挺好的!
在里面要注意身体,听警官的话,有事就给我写信……
我都挺好的,没事就这样吧,以后不要来会见了。
我之所以会进监狱,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着你变得僵硬的脸庞,我放下话筒,转身离去。
我当然知道这些话对你是多么残忍,多么伤你的心,但那时我太不懂事,倔强和怨恨依旧在我心头作祟,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痛苦的一个,哪知这些痛苦在你那心里可能是成倍的。
似乎最无情的话总留给心里最亲的人。
你趴在会见窗口喊着我名字,我倔强的不回头。
原本十五分钟的会见,仅仅五分钟就结束了。
这一不见就是五年~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也确实没有再申请会见,从那时起,你会每月固定给我来信,从未落下。
但我倔强的从不给你回信,是啊,我从未给你回过信,哪怕一封。
我能想象你急切的期盼邮递员来,又失望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一位孤独老人,不仅面对着生活的艰辛与外界的闲言碎语,还要每天为服刑的儿子担惊受怕,我无法想象你是怎么熬过来,但我知道只要我活着,你就有无数个理由坚强下去。
书信总是沉重、悲愁的,有些相思和平日里说不出口的情感,在信件里总能让人心下动容。
我习惯了每月读你的来信,感受你独自生活的那些琐碎,或是开心、或是不易、亦或是艰辛的……
有时候会看着笑出声,有时候看着着急,有时候会看着流泪...仿佛我依旧和你一起生活,一起面对!
透过这些言语,我仿佛能看到在书桌的台灯前执笔的那个背影。
那些曾经觉得了无生机的日子,现在看来都是弥足珍贵。
我知道你坚持写信的缘由,你怕我寂寞无助,纵使无法相见,能见到信也是好的。
无论外面世界如何变化,总有一个人在等着我的归期!
但你放心,自从服刑改造以来,警官对我的教育和帮助让我直面过往,真心悔过。
我长大了,也懂事了,也读懂了“父亲”这个深沉的含义—哪怕是遭受无尽的苦难,也不让最亲的人受一点委屈!
很多话语,硬是要隔着这一层薄薄的纸,我们才能说得出来。
上个月没有你的来信,我向警官询问了好几次,确实没有你的来信。
我坐立不安,改造也心不在焉,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事。
警官安慰我不会有事,在警官的鼓励下,我终于鼓起勇气给你写了这一封象征“和解”的信。
见字如面~盼回信!
楠楠笔
2019年6月14日
有些父爱是日日陪伴
有些父爱是默默倾听
有时候父爱是孤独的
沉默的深沉的亦或是无助的
一墙之隔亲情显得如此珍贵
如果时间倒退重新回到父亲身旁
我想他们已经学会如何扮演好子女的角色
成熟理解总在经历过后才幡然悔悟
总是习惯在错过之后
方才恍然大悟在失去后才想要去留住
愿依然能感受父爱的你做得更好
祝父亲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