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小轿车内,发现两具男尸,是仇杀还是图财害命?警方展开侦查,没想到一番调查之后,一桩离奇的跨省盗墓案终于水落石出。
引子
位于江苏、安徽两省交界处的盱眙县马坝镇东阳村。在春秋战国时期,这里是贯穿南北交通的古邑重镇,秦汉时为东阳郡县所在地,曾被汉高祖刘邦封为侯国,经济文化繁荣。
东阳古城的位置大约在今天的江苏省盱眙县马坝镇东阳社区与安徽省天长市铜城镇北岗村交界处,特别是紧靠东阳古城的大云山、小云山一带自春秋战国时期就是东阳善道隘线上的古镇重邑,秦汉时,为东阳郡所在地,陈婴曾为东阳令史。东阳社区东南直至北岗村一带,约有面积达数十万平方米的古代葬地。新中国成立以来,这里曾经出土过楚国郢爰、秦代铜权、汉代木刻星象图、凫形玉带钩等国家级文物,有人曾将大云山一带比喻为第二个马王堆。由于地下文物丰富,吸引了众多的“摸金校尉”(古时对盗窃古墓者的别称),20世纪90年代以来,这里就盗墓成风,邻近的安徽省天长市铜城镇北岗村有个小村庄,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有人因为盗挖古墓葬而坐过牢,最重的被判处死缓。
大云山不远的安徽省天长市铜城镇发现两具无名尸体,当地警方迅速全力侦查。随着调查的深入,两具尸体的身份被证明的同时,一桩离奇的古墓盗窃案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轿车内竟然塞着两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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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12日晚上7时50分,天长市公安局铜城派出所所长胡长俊带领民警张峰、何平、张磊巡逻至铜城汽车站附近时,新国线公交公司驾驶员陆善德反映,铜城轧花厂大院内有一辆轿车停在那里好几天了,车里好像有个人。胡长俊迅速带领民警赶到铜城轧花厂,发现大院内停放着一辆灰色本田“思域”轿车,车上沾满灰尘。透过轿车的前挡风玻璃,看到后排座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盖着绿色军大衣,只看见留着平头的脑袋露在外面,还有一只手伸出。定睛一看,这个人的手已经变紫,指甲也变成紫黑色。“难道是个死人?”来不及多想,胡长俊赶忙向天长市公安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张登科报告了情况。
一向雷利风行的张登科立即向上任以来第一次值班的钱传银局长汇报了案情。随后,二位局长迅速率领刑侦大队大队长朱家骥、教导员李军等麾下干将,风驰电掣地赶到铜城。
到达现场后,警方一边设法打开车门,一边走访周围群众。车门打开后,后排座上的“人”被抬出,警方证实已经死亡,尸体完全僵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得知其身份的证件。当刑警们打开轿车的后备箱时,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具男尸,也裹着绿色军大衣,蜷缩在后备箱内,脚上、身上同样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警方初步怀疑这是一桩杀人劫车案,两名死者在被谋杀后抛尸于天长铜城。然而,令警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法医鉴定显示:后备箱中的死者九根肋骨骨折,伴有血气胸,但是,两具尸体均无明显外伤,也没有任何机械性窒息的迹象。“杀人”的手段如此奇特,这让案件更加扑朔迷离。
随后,死者血样被送往南京市公安局法医检验中心检验。
一部手机牵出死者身份
据当地一位看钢材的陈发生老人介绍,这辆挂江苏牌照的本田“思域”停在这里已经数天,其间无人过问。据陈发生老人回忆,1月4日凌晨,工地上传来马达声和关车门的声音,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
警方将两具尸体运往解剖室,由法医进行尸检。尸检中,法医发现一具尸体的上衣口袋里有一部手机,警方随即将其充电,查询其中的相关信息,发现这部手机与江苏南通地区的固定电话联系频繁。13日早晨,这部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张登科副局长接通后,发现是一名女子打来的电话,张登科询问机主情况时,打电话的女子反问她哥哥的手机怎么在陌生人处,张局长当即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以一名交警的身份说,机主在安徽天长市出了交通事故,正在医院抢救,请她告知机主的姓名、住址、身份等情况。警惕性很高的女子挂了电话后,给天长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打来电话,核实了张登科副局长的身份后,张局长便将机主已经死亡的情况告诉了打电话的人,并将死者的照片通过彩信发给这名女子辨认,证实这名死者名叫顾忠健,江苏南通人,先前自称在苏北从事公路工程。据死者的妹妹介绍,2008年4月份,顾忠健和朋友前往宿迁市搞“村村通”工程,先后叫家里寄过6万块钱。
民警分析案情
晚上8点10分,刑侦大队副教导员佘文昌从全国机动车信息库查询得知,藏尸轿车2007年11月23日登记入户,车主名叫张寅,江苏省太仓市陆渡镇农民。
天长刑警随即将另一名死者的照片传给太仓市公安局陆渡派出所,经当地民警辨认,死者不是张寅。警方推断,张寅极有可能就是杀人案件的凶手之一,于是,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徐祖龙、大案中队队长叶军、铜城派出所民警谢强连夜驱车赶往太仓市。在当地警方的大力协助下,很快就查明,47岁的张寅原籍江苏东台市,入赘到太仓市陆渡镇后,于十年前离婚,住在太仓市市区,做过建材生意、开过出租车,喜爱赌博,经常在一些地下赌场“放大鸟”(放高利贷),据说目前与他的好朋友毛卫星(1970年4月8日出生)在苏北搞工程。经过照片辨认,另外一名死者也不是毛卫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1月12日夜里,警方又在另一名死者的身上发现两张手机入户单和一张江苏省盱眙县某宾馆521号房间的房卡,两张手机入户单开票时间是2008年11月17日,姓名毛卫星,江苏太仓人。民警连夜赶往盱眙,经调查得知,在盱眙县城这家宾馆开房间的人是江苏太仓市的毛卫星,开房时间是2008年11月29日,原先开的是513号房间,因为空调不好,就调到了521号,但是,住房间的人不是毛卫星,而是江苏省盱眙县马坝镇农民赵建新,1964年9月3日出生。服务员反映,1月3日以后,就没有见到赵建新了。1月4日,一个自称叫毛卫星的人给宾馆服务台打来电话,要求退房。天长刑警将另一名死者的照片给宾馆女服务员辨认,服务员一眼就认出死者就是赵建新!
三名疑犯归案 案情水落石出
随着调查进一步深入,先前杀人劫车的设想被推翻。
在昆山警方的协助下,天长警方查获一条重要信息:张寅在盱眙盗墓出事了。
1月13日上午,天长刑警在昆山找到了张寅的姐夫郭银祥。郭向警方反映,1月4日上午,张寅来电话说,他在苏北搞工程时,挖掘机将两名工人砸死了,叫郭银祥带两万元钱来处理,并让郭到他家将车辆入户登记证书带来。当天中午,郭银祥和另一位司机驱车赶到盱眙后,在郭银祥的再三追问下,张寅终于告诉姐夫,他们十几个人在盱眙县马坝镇的大云山上盗挖古墓时,一下子死了四个人,他的车上有两具尸体,另外两具尸体被河南人弄走了。张寅还请求姐夫郭银祥帮他把轿车卖掉,等着钱还债。郭银祥回头一望,车上果然躺着一具穿着白色袜子的男尸,吓得脸都变了色,并当即回绝了张寅的卖车请求,规劝张寅赶快投案自首后,慌忙丢下两万元钱,急忙返回昆山。回到昆山后,郭银祥当即赶到昆山市公安局科教园派出所,如实向警察说明了情况。随后,又给盱眙县公安局马坝派出所打了个电话。可是,马坝派出所民警到大云山上找了个遍,既没有发现盗墓的迹象,也没有找到死者的尸体。
再说死者赵建新,他也是当地有名的“摸金校尉”,颇有盗挖古墓葬的经验,曾因盗掘古墓被处罚过。赵建新的儿子反映,前几天,他曾接到陈刚打来的电话,说赵建新在大云山上盗墓时死了,尸体被太仓的老张用车子拉走了。此后,赵建新的家人四处寻找,也没有下文。
在天长、太仓、昆山、盱眙警方的联手协作下,1月13日,先后逃往徐州、枣庄、南京等地的毛卫星落网;同日,另一名疑犯陈刚(江苏某油田职工,有发掘、勘探经验)也被抓获;第二天上午,先后逃往福州、南京等地的张寅归案。经侦查,一桩离奇的跨省盗墓案终于水落石出。
张寅归案
江苏太仓人毛卫星原本是个小有名气的江南富商,2001年,盱眙县政府部门南下招商,毛卫星应邀来到苏北盱眙县,投资开办了一家化工厂,由于经营不善,2003年就倒闭了。
2008年4月份,赵建新发现盱眙县马坝镇东阳社区的大云山上有座汉代古墓,他精心编织着发财梦。可是,盗墓是个大工程,资金哪来?人工哪找?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江南“大老板”毛卫星,相对穷困潦倒的毛卫星整天都想着发财,两个贪婪的财迷一拍即合,决定拉太仓人张寅入伙。
其实,毛卫星与赵建新还有另一层关系,作为有妇之夫的毛卫星,在盱眙期间,与赵建新的外甥女杨某某姘居,毛卫星因此就叫赵建新“老舅”,毛卫星后来招来、骗来的几名盗墓贼也跟着叫赵建新“老舅”。
2008年5月份,这伙“摸金校尉”演了个双簧,以到苏北修“村村通”公路为幌子,将南通人顾忠健骗到宿迁,并叫他将个人及施工队的资质证书带来,以便签合同。此后,赵建新以修路工程尚早为由,安排顾忠健等人住进宾馆,一边吃喝玩乐,一边在宾馆天天播放中央电视台的《国宝档案》、《探索与发现》、《鉴宝》和《走近科学》等栏目,以此给顾忠健、张寅等苏南人洗脑。赵建新还以“老舅”的名义夸下海口,声称大云山上有一座王侯汉墓,里面的棺材板至少有一米五的厚度,盗出的文物在家里放个两三年,再拿出来请专家一鉴定,保准价值连城。如果专家要问“宝贝”的来源,就说是祖传的,或者说在文物市场买来的。结果,“洗脑”效果十分显著,原本对盗墓及文物毫无知识和兴趣的顾忠健等人也蠢蠢欲动,一同做着美妙的发财梦。
盗墓者很“专业” 分工很明细
经安徽警方侦查得知,2008年5月份,赵建新、张寅、毛卫星、顾忠健等人密谋到盱眙县马坝镇东阳社区的大云山上盗挖古墓。这帮盗墓贼虽是临时纠合,但不仅分工明确,且相当“专业”。赵建新平常住在盱眙县城的宾馆里,他是“总指挥”;毛卫星是“后勤部长”,负责安排吃住、购买器具等;张寅等人负责望风。就作案工具来看,不仅购买了洛阳铲、鼓风机、排气管等专业工具,而且还很有“分寸”地使用炸药。白天,这伙人就在宾馆和附近租住的羊圈内休息,夜晚上山挖掘。先在山顶选好一个挖掘点,垂直向下挖掘17米,然后再横向朝水塘底部挖掘20来米,整个古墓巷道呈倒卧的“L”形。
古墓洞口
挖了近两个月后,被盱眙当地的居民吴开华等人发现,这伙人的盗墓活动不得不停止。经过多次交涉和讨价还价,盱眙人吴开华、王贵东,江苏洪泽人刘网年以及河南省平顶山人田春德等人达成协议,14名来自不同省份的盗墓贼分成5个股东,分工协作,分别集资,添置了盗墓工具,又自制了炸药,在山顶池塘的北侧重新打洞,继续盗挖古墓葬,作案时间仍然选择在夜间,二次开工的日期选在2008年11月16日,农历十月十九,按照“总指挥”赵建新的说法,那一天是个“黄道吉日”。
“摸金校尉”虽然是个好听的名字,但勾当却不能为外人所知,他们不仅只在夜间作业,隐蔽工作也做得相当到位。每次完工后,他们都在入口处覆盖旧土,并用塑料布、杂草掩盖,甚至还“请”来山羊在覆盖物上踩踏、拉粪掩饰,就连挖掘和轰炸出来的新土都如蚂蚁搬家一般,一点点地弄出隧道,再用编织袋装好,背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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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总指挥”赵建新与“后勤部长”毛卫星还给这伙盗墓贼每人发放了军大衣、强光手电、专用手机卡等,相互之间保持单线联系,每天都有专车上下接送。
14名盗墓贼除了来自河南的4名专业“摸金校尉”外,还有从事石油开采、精于挖掘的江苏某油田工人陈刚,“地头蛇”赵建新继续担任“总指挥”,张寅、顾忠健等“外行”依然负责望风,毛卫星的职责还是“后勤保障”。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伙“摸金校尉”特别重视“安全生产”,“开工”前签订的协议上,专门提出将来“收入”的两成作为“安全基金”。
凌晨 四名盗墓贼命丧东阳古墓
自2008年11月16日夜里第二次联合盗墓行动开始后,经过这伙盗墓贼的连续盗挖,到2009年1月4日凌晨,终于打开了大云山上的一座古墓。就在这伙贪婪的盗墓贼急不可耐的时候,出事了!在洞下施工的河南人平顶山人何硬安、江苏洪泽人刘网年突然没了反应,“总指挥”赵建新命令赶快下洞救人。结果,下去救人的人又没了反应。最后,“总指挥”赵建新也亲自下洞救人。拉到洞口的昏迷者立即被同伙施以压胸和人工呼吸,其中的两名盗墓贼苏醒过来。救人当中,用来上下的软梯居然也断了,再下去救人,不得不将绳子系在腰间,这样一来,风险也增大了许多。
要说最倒霉的还是南通人顾忠健,当他被逼下去救人,并先后将遇险者救出洞口后,自己也被张寅等人快要拉到洞口的时候,系在腰间的绳子突然断了,结果,被重重地摔到洞底。张寅急得跪在地上,请求其他同伙赶快下去救顾忠健,并多次与住在盱眙县城某宾馆的毛卫星联系,叫他赶快找一辆车子来,将遇险者送到医院抢救。狡猾的毛卫星告诉张寅:“要送就往邻近的安徽送,那样会安全些”。
由于时间耽搁太久,河南人平顶山何硬安、江苏洪泽人刘网年以及江苏盱眙人“总指挥”赵建新和江苏南通人顾忠健分别被摔死和中毒死亡。
盗掘古墓即将成功时,一下子就死了4个同伙,其余盗墓贼都慌了手脚,江苏太仓人张寅开车将“总指挥”赵建新和老乡顾忠健的尸体运至天长市铜城轧花厂附近后,扔掉汽车钥匙,惊慌失措地逃离了现场,十天后与毛卫星、陈刚等同伙落网。其他同伙将刘网年的尸体埋在附近的树林内,河南人也将老乡何硬安的尸体运走后,分头逃亡。
嫌疑人毛卫星
就在苏皖警方紧锣密鼓地侦查这起盗掘古墓葬案件时,已经逃往外地多日、见警方“没有什么行动”的河南人田春德以及江苏人吴开华、王贵东、魏峰不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宝物”,于1月14日凌晨再次返回盗墓地点,准备下墓“探宝”时,被守候的盱眙县公安民警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