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匿名举报信提供线索“在万花公社有好几个赌场,每天参赌十多人,赌资上万元……”
2012年,一封匿名举报信寄到吉林省公安厅。可能是写信人出于自保原因,故意把万发镇写成万花公社。
吉林省公安厅对此线索非常重视,立刻组织6名经验丰富的侦查员秘密潜入万发镇展开调查,结果发现,匿名举报信反映的情况不仅完全属实,而且超出想象:在该镇关家岗子村,赌场不是几个,而是十几个;每天参赌人数不是十多人,而是上百人;赌资不是上万元,而是几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仅一场赌局下来输赢的数额就达60万元!
时间、地点、参赌人员都具备,省公安厅立刻将此案定为全省挂牌督办的大要案,命令四平市公安局限期破案。
四平市公安局马上将此命令下发到梨树县公安局治安大队,一场抓捕与反抓捕的精彩大戏就此拉开了帷幕!
孙武受命挂帅
2012年7月24日,孙武从梨树县公安局户政大队调到治安大队任大队长。
正在他边干边熟悉业务时,8月24日,一纸由省公安厅、市公安局、县公安局领导层层签名的督办令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命令很明确:关家岗子村赌博要案务必限期侦破!
上任刚一个月,就接上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孙武心里十分清楚,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上级领导交办的重要任务,必须圆满完成!
他立即成立专案组。大家认真分析案情后一致认为,办案的初期阶段不宜惊动核心成员,应先扫清外围,采取层层剥笋的方法,把组织者的基本情况摸清后,再集中优势兵力重点打击核心层。
经过几次侦查,终于查明了关家岗子村赌局的组织者。老李太太——一个神秘的人物浮出了水面。
老李太太何许人也
老李太太在当地名气很大。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孙武,他们业内同行都知道,只要手头不宽裕了,找到老李太太说一句,少则200元,多则500元,钱不用还,只要找着机会,拉去一个赌客就ok了,而且还有200元的辛苦费,再管一顿饭。
调查中了解到,老李太太专门负责设赌抽红。所谓抽红,就是在赌案正中央放一个上锁的铁盒子,中间留条缝隙往里放钱。规则是十抽一,比如桌面的赌注是1万,赢者必须将1000元放进铁盒,以此类推,一天的赌局下来,一大笔钱就归老李太太了。
专案组在讨论案情时一致认为,在老李太太身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恶势力作为支撑,否则单凭老李太太一人之力,根本镇不住如此大的场面。
经过进一步调查,另一个神秘人物——陈龙纳入了专案组视线。
地头蛇陈龙
陈龙的父亲长期吸毒,也是一名赌徒。陈龙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父亲离了婚,陈龙由父亲饥一顿饱一顿带大。
由于是单亲家庭的孩子,陈龙小时候常被人欺负,长大后他开始欺负别人,在东河镇、万发镇一带屡次殴打他人、寻衅滋事,被公安部门多次处理,出来后恶习不改。
用当地老百姓的话来说真是恶贯满盈,是一个典型的地痞混混。
陈龙和老李太太的结合真可谓臭味相投。利用陈龙的恶名和淫威给老李太太撑腰壮胆,老李太太负责放赌债,陈龙负责收债,谁敢举报或者欠债都由陈龙负责收拾。
一位曾经参赌的村民说,他被陈龙拉去赌博后,不到三天输了5万元,他还不起,陈龙就指挥打手霸占了他的房子和承包地,导致他和妻子背井离乡,靠外出打工度日。
专案组了解到,像这位村民遭遇的不幸,在关家岗子村竟有十几家之多。
外围情况摸清了,孙武果断决定实施抓捕行动!
第1次抓捕遇挫
关家岗子村地形就像一颗硕大的牛头,两只伸出的牛角尖恰好是通往该村的两条必经之路。
为摸清赌博的确切地点,大清早,着便装的孙武带领两名普通人打扮的侦查员,迎着初升的太阳来到关家岗子村口。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位青年壮汉手拿对讲机,挡住了去路。
“我们办事情打这经过。”孙武点头哈腰地说。
“去去去,这里不让过。”另一位侦查员还想解释一下,孙武使了个眼色,三人转身而去。
在通往关家岗子村的另一条道路,遇到的情况也是如此。
大家心里清楚,被拦截地点与关家岗子村至少还有一公里的土路,如果强行抓捕,对方用对讲机一通信,等侦查员赶到赌博地点,人早跑光了,抓谁去!
第一次抓捕,连村口都没通过。陈龙和老李太太真是狡猾,竟然在村口布置了岗哨。要成功实施抓捕行动,必须想办法通过村头岗哨这关才行。
第2次抓捕碰壁
案情分析会上,针对第一次行动的失败,大家认为,需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混进关家岗子村内部,只有完全摸清情况后,才能实行精准打击。
经过大量秘密工作,终于物色到一名合适人员。为保证对方身家性命的绝对安全,孙武给他起了一个“玉米”的代号。
“玉米”还真管用。没几天,他发回消息,告知进关家岗子村一定要跟岗哨说是上局(去赌博)的,同时还要有陈龙和老李太太发的通行证。并且他还搞到了通行证。
为了不打草惊蛇,孙武特地派两名脸生的侦查员去执行任务。
“干什么去?”一名青年壮汉手拿对讲机,警觉地挡住了去路。
“上局。”侦查员甲沉着地回答。
“通行证?”
侦查员甲不慌不忙地递了上去。
青年壮汉接过通行证看了一眼,不屑地扔给侦查员甲说:“回去吧,这是昨天的,今天作废了!”
两名侦查员对看了一眼,只得掉头返回。
诱惑与威胁其奈我何
这天中午,孙武吃完饭刚回到办公室,一位朋友找到他,从挎包里取出10万元现金放到办公桌上,说:“兄弟,松松手吧,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把事情做绝呢。”
孙武笑着说:“你是不是要我写张回条啊?”
“能写最好,不写也无所谓。”对方满脸诚意。
孙武把10万元放进文件柜锁好,在印有“梨树县治安大队”字样的公文纸上写道:作为行贿证据,钱收下,案照破,想要钱去检察院取吧。
孙武把回条递给来者说:“我把你当朋友,你这么做不是害我吗?回去告诉让你给我送钱的人,这招在我这不好使!”
又一天,窗外下着暴雨,孙武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一封信搁在办公桌上。孙武掂量着这封信,自言自语道:“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果然,只见信中写道:“你也有老婆、有孩子,非要把事做绝了,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孙武放下信后,马上拨通了“玉米”的电话。
进入关家岗子村
清早,“玉米”再次发回消息,称他已搞到两张进村的最新通行证,放到了指定地点。他提醒行动一定要快,通行证明天作废。
骄阳似火的中午,孙武带领一名侦查员终于走进了关家岗子村。
在村外,停着50多辆轿车。从档次看,既有奥迪、奔驰、宝马这样的豪华轿车,也有桑塔纳、凯美瑞、本田这样的一般轿车;从车牌看,有来自长春的、四平的、松原的、公主岭的、伊通的。不用问,车主都是一年四季以赌博为生的赌头、赌棍。
再往里走,孙武他们来到一片杨树林,这下场面可热闹了。有专门卖烟、卖水、卖瓜子、卖茶叶蛋、卖盒饭和卖方便面的,有专门手持对讲机放哨喊话、核查通行证的,有专门抽红的,有专门放高利贷的。
在一张3米多长、2米多宽的特制桌子周围,坐着和站着的有60多人,其中,第一圈的赌徒坐在塑料板凳上,第二圈的赌徒站在板凳后面,第三圈的赌徒干脆站在外围的板凳上。
近乎疯狂的人们连喊带叫地往桌面上扔钱,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年轻的、年老的,什么人都有,每次赌注几百元、几千元,甚至上万元。有一位妇女挤不到前面,就在外围喊:“我押二万。”结果那把她赢了,就接着喊叫:“那二万元钱成了,是我的,递给我!”这样的情景早已司空见惯。
孙武发现,这伙赌徒是在玉米地中间的三块杨树林里从事赌博活动,而这三块树林又由村道分隔开,不在同一地块上。
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猛地从孙武的脑中闪现出来。
获取直接证据
此次侦查收获很大,不仅查清了赌博地点,而且了解到这些狡猾的赌徒每天只选择一块林地进行赌博,具体在哪块树林都由老李太太和陈龙决定。
为了更好地获取证据,掌握真实情况,经孙武提议,专案组决定利用赌博人员散局的空档,在这三块杨树林里分别安装密录设备。
这一做法大获成功。密录设备准确无误地记录了赌博活动的全部过程。
该收网了!
此刻正是玉米生长期,密密麻麻的玉米已有一人多高,为抓捕工作提供了天然的隐蔽场所。
就在抓捕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时,线人“玉米”传来新的消息:三块杨树林周围的玉米地里都有暗哨!
紧接着,“玉米”又传来消息:在两个守住进村口的明哨100米开外,还设有手持对讲机的暗哨。
随后,孙武带领侦查员对关家岗子村进行了无数次侦查,虽然对赌博地点绘制了精准的地图,但始终找不到抓捕的时机。抓捕工作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坚持也需要勇气
时间进入2012年10月,玉米成熟了,农民们开始收割。秋季气温下降很快,关家岗子村的赌博地点也随之发生变化,竟有13处之多,无疑给侦查和抓捕工作带来了巨大挑战。
虽然抓捕工作保密程度很高,但老李太太和陈龙似乎嗅到了什么,他们开始怀疑内部有人给公安机关通风报信了,规定不参与赌局者一律不能围观。这样一来,“玉米”的工作就十分艰难了,专案组几乎得不到任何信息。
为了避免“玉米”遭到怀疑,专案组经请示上级领导,给他提供了一笔专项经费,让他以赌徒身份跟着赌局走,每天散局后及时跟专案组沟通,专案组再根据得到的情报进行研判。
根据“玉米”传来的消息,专案组几次调集60多人的警力进行抓捕,但都以失败告终。
老李太太和陈龙面对公安部门的抓捕,丝毫没有收手之意,采取指南打北、声东击西的战术,不停地调整赌博时间和地点,跟公安部门在13处赌点之间玩起了游击战。
转眼已到寒冬时节,几场大雪过后路面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去万发镇的路程极不好走,增大了发生车祸的危险。一些同事好心地劝孙武说:“这冰天雪地的,别到时案子破不了再出车祸,你怎么跟领导交代?”
那段时间,孙武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嘴都是泡。他知道同事的劝说不无道理,可一想起老李太太和陈龙的嚣张气焰,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要把你们这些祸害乡亲的歹徒抓捕归案!
抓捕大获成功
僵持中,时间到了2012年12月4日。这天早晨,当地拉起了浓重的大雾。恰在此时,“玉米”传来消息:老李太太和陈龙又在张家设局了。望着路面上一辆接着一辆收玉米的大货车,孙武脑子里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为了躲过岗哨的盘查,经请示上级领导,孙武专门租了一辆收玉米的大货车,让60多名便衣民警隐蔽在车厢里。汽车顶着凛冽的寒风,沿着厚厚的冰雪路,缓缓开往关家岗子村。
这已经是第31次抓捕了,能不能成功?
大雾天气,能见度极低,不但暗哨失去了作用,连明哨也放松了警惕。孙武带领大家顺利混过三道岗哨来到屯中涉赌的张家,当他们推开屋门时,顿时傻眼了:屋内竟然空无一人!
“怎么搞的,‘玉米’不是说在这家赌吗?”感觉上当后,孙武急忙带领大家冲出院外,只见一个穿黄色大衣的青年壮汉正从怀中掏出对讲机要通风报信,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侦查员飞起一脚将对讲机踢飞,随之控制住对方,令其说出了赌局刚刚挪到村西头一家的事实。
孙武带领战友们火速向村西奔跑。此时听到动静的赌徒已开始没命地向农田里逃窜,但他们根本不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民警的对手,加上雪地路滑跑不快,不一会儿工夫,14名赌徒全被抓回,连同村东和村中的参赌人员共抓获18人,并将现场赌具缴获。
紧接着侦查员马不停蹄走访调查村民30多人,加上秘密摄像掌握的相关证据,牢牢锁定了老李太太和陈龙在关家岗子村三年多的时间涉赌抽红达200多万元的犯罪事实。
铲除赌博毒瘤
抓捕行动初战告捷,遗憾的是老李太太和陈龙等主犯均望风外逃。
经请示上级领导,孙武又成立了抓捕小组,历经两个多月时间,终于将老李太太、陈龙、段小华、崔大建等组织涉赌抽红人员8人,专职放哨的陈明山、张海峰等10人,专门在赌局上放高利贷的高三子等12人抓捕归案。
此案告破后,广大群众拍手称快。一位参赌输掉400多万元的经销商说:“我已经输得连别墅都卖了,为了翻本,又借了40万,也输了。幸亏这个案子破了,要不然我借的就不是40万,而是400万,拿什么还我不知道,如果还不上钱,只有自杀这一条路了!赌博就像是钓鱼,开始给你点甜头,一旦你咬钩,被钓上来后,他们不但扒了你的皮,吃干净你的肉,连骨头都不剩!”
警方从收缴的赌具中发现,每个骰子中都植入了芯片,事先编好了程序,用一个车钥匙大小的遥控器控制,想打什么数只要按下遥控器,台面的输赢完全掌控在设局者手中。
为彻底铲除赌博毒瘤,孙武和战友们又一鼓作气,成功打掉了胜利乡郭大军赌博团伙、蔡家净友村赌博团伙、榆树台镇厢房村赌博团伙,进一步净化了梨树县的社会风气。
孙武也因此获得了公安部颁发的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的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