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发根在塔吉克族牧民家中走访,宣传法律知识和党的惠民政策,征询群众对公安的意见建议。
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解放全人类而斗争。”
保尔·柯察金
之所以用这段题记,是因为接下来要讲的故事中的主人公,与保尔·柯察金有着相同的对于生命的感悟,有着相同的对于艰难困苦的际遇,并且都把最为宝贵的青春献给了所热爱的事业。
他们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高原警察——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以下简称塔县)公安局民警。
塔县在什么地方?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一说到红其拉甫,相信很多人都很熟悉,每年大年三十,坚守在那里的边防官兵都会借春晚,站在国门前向全国人民拜年。
红其拉甫,就属于塔县,属于苍茫辽远的帕米尔高原。有着和边防官兵一样的国门卫士精神的塔县公安民警,工作和生活条件怎么样?他们时刻面临着什么样的考验和挑战,我有幸以《人民公安报》驻喀什记者站记者的身份零距离跟随他们走进大山深处的原始村落,体验高原民警的感人故事。
今天,我们的故事就从马尔洋开始……
马尔洋派出所的所长们
塔县公安局马尔洋派出所成立于1997年3月。据第一任派出所所长王敏介绍,那个时候,只是成立了这样一个机构,派出所营房和人员都没有,王敏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马尔洋派出所任所长。说是所长,其实也就他一个人。那个时候,王敏还是个帅气的小伙儿,满头乌发,对于组织分配的任务既新奇又充满了信心。
但是,当从县城一路往南,翻过几座大山,越过几道荒芜的冰雪达坂,海拔升高、气温陡降的同时,王敏的心气也开始下降。
可以想象,一个从绿色军营里走出,从城市一路走来的热血青年,对于即将到来的职业是多么的向往,但当看到自己即将“登录”的岗位是如此偏远、如此艰险、如此苍凉,换作每一个人,可能都会产生一种放弃或逃离的想法。
好在,军人钢铁般的信念和意志支撑着王敏,他用双脚一路走到了马尔洋派出所。迎接他的不是亮丽宽敞的派出所,而是一个经过修葺和改建了的马厩,四面透着风,坐在里面能看见天空的雄鹰在飞。
紧接着,没有电、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蔬菜,这“四个没有”才是真正让王敏感到寂寞又难受的事情,一旦进了山就完全与外界失去联系,长期吃不上蔬菜水果,身体机能会出现严重问题。怎么办?面对这种惨淡的环境,心气很硬的王敏跟自己“赌”了一把,暗下决心要在马尔洋呆够1个月再回城。但是不到两个星期,王敏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在派出所就他一个人,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背起背包,用双脚走了50多公里山路,走到瓦恰乡的时候,看到一辆进城的拖拉机,直接跳了上去。王敏今年43 岁,现在的职务是塔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副局长。关于王敏,在塔县有一个很多人都知道的段子,有一年,他去乌鲁木齐出差,正准备上电梯时,他身后来了一名小女孩,王敏示意让小女孩先上电梯,结果小女孩看了看王敏后说:“大爷,您先上。”
那一年,王敏刚30岁出头。
为这事,王敏伤感了好一阵子。但是后来王敏也想通了,他说:“谁让咱未老先衰、整个儿一个光头呢!”
其实,因为长期在高原生活,王敏不光从一头乌发的帅小伙儿变成了秃顶“老人”,他的牙齿也大都脱落了,现在有一半的牙齿都是假牙。
从喀什一路向西,出喀什地区疏附县和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克陶县,经白沙湖、喀勒库勒湖和“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跨越苏巴士达坂,大致有4个多小时的车程,即可到塔县。这几年,塔县从县城到各乡镇的道路大为改观,到马尔洋可一路开车抵达,行车时间大概3个半小时。路况发生历史性变化的时候,马尔洋派出所第二任所长鹿鸿亮正准备离任。他说,要不是他身体素质好,反应快,都不知道在马尔洋死过多少回了。
我和鹿鸿亮相识很早,他是塔县公安局班迪尔派出所的第一任所长,后来接王敏的班,1998年到马尔洋派出所工作,2005年转到班迪尔派出所任教导员。
鹿鸿亮告诉我,他在马尔洋的7年多的时间里,乡里仍然没有互联网、吃不到蔬菜,住的地方很紧张,生活条件就更不用说了。他说,那些年,就他和后来被评为“中国最美警察”、一等功臣的那迪拜克·阿瓦孜拜克两个人在派出所待了很多年,当时条件艰苦得都不忍回头细想,有一次,他从县城买了30多个馕,吃到最后一个干馕时把几颗牙崩坏了,让乡里一个干部用老虎钳生生拔掉了,连麻药都没有打。
在鹿鸿亮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是有一年快过年了,鹿鸿亮怀里抱着孩子,带着妻子,一家人从县城买上年货坐着乡里的一辆吉普车,高高兴兴地准备到派出所过大年,当时达坂上连续下了几场雪,雪融化之后,在达坂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鹿鸿亮说,车开到达坂最高处时突然打滑,往悬崖下面倒。“当时我抱着儿子坐在车后排,看到这个情况,我一把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了,试图寻找石头将车支停,就在生死一瞬间,我从厚厚的积雪下摸到一块哈密瓜大小的石头,从冻硬的泥土里一把提了出来,将石头支在车轮下,救了一车人的命。”鹿鸿亮一口气讲完了这个故事,之后,他顿了顿说,当时儿子还不到1岁,想想都后怕。
2012年10月,中央电视台拍摄的《走基层·塔县皮勒村蹲点日记》播出后感动了全国人民,这部作品取材于马尔洋乡皮勒村,讲述的是一条路、一个村子和42个孩子,趟冰河、翻悬崖、日行40公里走进学堂的故事。
那次报道,马尔洋派出所民警全程跟随,保护学生安全。
而趟冰河、翻悬崖、日行40公里这样的“课题”,对于马尔洋派出所的每一位民警,对于鹿鸿亮来说,只能算是一次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过往。
鹿鸿亮说,有一次他和乡里的一名干部去皮勒村,在翻越悬崖时,上游的洪水突然涌下,瞬间漫过崖壁不停上涨,鹿鸿亮将手指使劲抠进崖壁石缝,一点一点将身体往上移。上到一半的时候,鹿鸿亮回头一看,跟在后面的乡干部半个身子已经淹到了水里,情急之下,鹿鸿亮转身、撤步,靠近乡干部,脱下衣服,将衣服浸上水,结成绳子,绑在乡干部腰上,将乡干部从洪水中连拖带拽拉上来。
对于马尔洋派出所的民警来说,记忆最深刻、终生最难忘的就是每一次进山,都是一次是生与死的考验,都是一次超越人类生理极限的磨炼和挑战。按鹿鸿亮的说法,即使这种情况,他们还必须想方设法把身体照顾好,走山路、趟河水,身体不能出一点状况,否则自己走不出来,还给别人添麻烦。有骆驼的时候还好一些,但更多的时候完全靠步行。“双脚就是最好的四驱”鹿鸿亮说。
马尔洋距离县城135公里,中间须翻越一座海拔在4800米的冰雪达坂,一路都是盘山道路,车行其间,如行走在彩云之间,波诡云谲。因此,马尔洋乡又被赋予诗一般的名字——彩云沟。
一个“沟”字,道出了马尔洋的地形地貌。马尔洋的“沟”很深,每天,也就晌午一会儿的光照,到了下午五六点,平原地区太阳正高的时候,马尔洋乡所在的山沟一片阴暗,一片安宁,远处的牧人开始向家的方向回归。
而在山崖下面,是一户一户的塔吉克族牧民人家,依着山路,错落安居,浸着青稞味的缕缕炊烟,在空旷的田野袅袅升起。
一年之中,马尔洋只有春、冬两季,近处的白雪亘古不化,远山的清寒刺入苍穹。
马尔洋派出所从成立至今,先后4 人任所长,鹿鸿亮之后的所长名叫莫合塔尔·阿西莫,维吾尔族。2009年3 月,现任所长丁发根接替莫合塔尔·阿西莫。关于丁发根,互联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报道,这里随手撷取一段。
一路走了13 小时,爬冰河、过索道、翻悬崖、走沙路,经历了冰雪、艳阳、沙尘、冰雹等天气……初次进村走访3天,“半条命”所长磨坏两双鞋。
“半条命”所长丁发根,第一次去皮勒村,走了3天,磨坏了两双鞋,越过38条河,走遍了所有的村民小组,摸清了辖区人口信息和治安状况。
由于在高海拔地区工作,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之吃不上蔬菜,丁发根患上了胃穿孔、结肠炎、胆囊炎、尿道狭窄等疾病,有几次突发疾病险些命丧高原,他身上时刻都装着速效救心丸,被称为“半条命”所长。
“半条命”所长丁发根是记者此行采访的主要对象。关于他的故事有一连串的数据:二等功臣、在帕米尔高原生活了41年,体重53公斤,一个人在派出所工作生活了一年半、一个人徒步走遍辖区各个角落解决了400多人的应落未落户口问题。
……
其实关于他的故事,远不止我们了解的这些。
比如采访期间,我不经意间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前几年,时任公安局局长下派出所检查工作时,给马尔洋派出所送去了半只羊,那个时候派出所生活条件差,因为没有电,冰箱派不上用场,如何保持肉类的新鲜,丁发根想了个好法子,他和民警一起将羊肉用绳子绑住,将羊肉放进离派出所不远的一条河水里冷藏,这样以来,什么时候想吃羊肉了,就去割一块回来爆炒。但是那一次,丁发根所长失算了,当他们第二天走到那条小河时,彻底傻眼了,头一晚因为河里发大水,将局长慰问送来的羊肉冲走了,丁发根急得带着哭腔给局长报告情况,局长在电话那头含泪接听。
最近一次,也就是10月8日,当听说丁发根要去皮勒村3组一个叫米斯空的原始村落走访时,我们一路从喀什赶了过去,并且有幸跟随他走完全程,这次走访的艰难程度和内心收获,让人一生难忘。(崔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