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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播报

火爆连载中!《走火》第四章第四节 游击队

2018-11-07 08:59  来源:中国长安网  责任编辑:张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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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在黑暗的铁道边展开了追逐赛。一个像丧家之犬气喘吁吁地拼命奔逃,一个是道路不熟磕磕绊绊地尽力追赶,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眼看着王强连滚带爬地跑上路基,刘长路弯腰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瞄准黑影“嗖”地扔了出去,“哎哟!”王强被砖头砍了一个跟头。“我叫你撒欢儿!”刘长路乐了,脚底下的速度也放慢了。

  突然,王强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捂着脑袋继续朝前跑。刘长路没想到这家伙挨了自己一砖头还能站起来接着跑,气急败坏地朝他喊道:“站住。再跑我就开枪啦!”王强根本不理他那一套顺着铁道路基向下跑去,刘长路把手伸向腰间去摸枪,才想起自己早就被取消配枪资格了,哪里还有什么枪呀。气得他俯身又捡起一块石头,边用手举着边大步追上去。

  铁道边上是一条小河沟,就是前几天张东平和刘副处长现场考察时拦住去路的那条小河。河沟对面就是一人多高的杂草,再往前是村民们居住的一排排平房。王强顺着小河沿跑到搭在河两边的木板上,这是一个人工搭制的简易小桥。王强极力保持着身体平衡,几步跨了过去,猛回身朝木板一端狠狠踹了一脚,木板跌落在河沟里,典型的过河拆桥。在后面紧追过来的刘长路刹不住脚步,“扑通”一声直接就扎进河沟里面。臭水拌着泥浆糊了他一个满身满脸,双腿陷在淤泥里拔不动步,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举起手里的石头,瞄着跑到河沿上的王强奋力砍了出去。

  王强猫着腰还没站立起来,就被这块石头砸到后脚跟上,一个跟头叽里咕噜地滚到了河沿那边。站在臭水里的刘长路扬手冲王强逃跑的方向破口大骂:“你小子听着,上天入地,我也要追得你无路可逃。你有种等着,老子早晚逮着你。”

  随后赶来的几个民警七手八脚地把刘长路拽出河沟,赵鹏程赶紧把自己穿的夹克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刘长路忙晃动着身子:“老赵,你赶紧拿走,我一身连泥带水的都什么味儿,多脏呀,挺好的衣服别糟蹋了。”赵鹏程没有说话,硬硬地按住他要脱衣服的手。赶过来的常子杰看见刘长路一身臭水泥浆狼狈的样子连忙挥着手:“长路,赶紧上车,上车,回所里洗洗去,今天晚上收工。我刚才和张所联系完了,他已经组织治安组的人正等着咱们呢,把人送回所里,我带着大伙儿喝酒去!”“好啊!”大家齐声答应,簇拥着刘长路走出铁道沿线。

  回到所里,大家伙忙着把抓到的人分拨看管,等着进一步审查。常子杰满心高兴地推开张东平的屋门,迎面就看见张东平正神情严肃地接着电话,示意他先别说话。常子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来,掏出支烟得意地点上了。过会儿,张东平接完电话他才凑上去:“张所,我们这回可兜上了,连偷带运一气儿抓了四个。本来是五个的,一不留神跑了一个,还缴了一辆汽车呢!”

  张东平点着头,不住地夸奖着:“成绩不小,成绩不小。今天你们出手就有战果,真不错。”

  常子杰举起烟卷晃悠着脑袋:“那是呀,我老常可没吹牛吧。”

  张东平一指屋门外,示意他小声些:“我刚才接到运转部门的电话,你们走了以后,后面的两趟车又让人打了,因为车速快还带走了一根打焦炭的杆子,列车拖带着这根杆子把沿线的信号机砸坏了!这说明什么问题?”

  常子杰愣愣神,晃动着脑袋:“是用前面那拨当引子,晃咱们上当?还是我的内线儿有毛病?不会呀,他可是这个村的治保主任啊。”

  张东平摆摆手:“现在先别急于定论,我的意思是你们要有意识地摸清这帮人的情况,他们分多少拨?都是哪的人?领头儿的是谁?经常活动的范围?与铁路内部有没有勾搭!销赃渠道有哪些?这些都要弄清楚。还有,内线是要用,可也得管!不能听之任之。”

  一番话说得常子杰不住地点头,趁张东平端杯喝水的时候,常子杰把小分队晚上设伏的情况详细地作了介绍,临了还一个劲儿地夸着刘长路:“张所,长路是真猛呀!就是没停住脚,一下子跳臭水坑里去啦,弄得这一身泥啊。”张东平也表示赞同:“长路当过侦察兵,功夫也好,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使,要不是他这脾气。唉……”说完冲常子杰推过去放在桌面上的命令,“这不,走火的事给了他个警告处分。还停止一年的佩枪资格。”

  常子杰撇了下嘴:“要我看呀,关键是一年的奖金都扣没了。”

  这句话提醒了张东平,他捋捋头发没再搭腔。铁路公安实行的是铁路内部的奖惩机制,除工资外还有一部分奖金。犯错误挨处分都要连带着扣除月季和年度的奖金。

  刘长路穿着短裤擦着头发从淋浴室出来,迎面碰上了正在楼道里和其他几名民警说话的张东平。张东平指着刘长路笑着说:“长路,够牛的。我听说你一个鱼跃就扎河沟里了。”周围的人们哄笑着,刘长路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梗一下脖子:“操!没想到这小子过河拆桥,我追得正猛呢,哪收得住脚呀!”

  张东平把烟盒递过去:“我还想问你呢,我可听说过你砍砖头、砍手机、砍电台,而且弹无虚发。你这一手没羽箭的本事是怎么练的?”“他以前放过羊!”几个民警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刘长路接过烟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张所,这都是当兵的时候练的,当时战友们比投掷,分不出输赢,就想了这么一个比准儿的办法。我这手不新鲜,当时我们全连人人都行。”

  张东平拍拍刘长路隆起的二头肌:“冲你这勇猛顽强的战斗作风,一个鱼跃扎进河沟的拼搏精神,我当着大伙宣布,奖励你五百元!明天去找事物内勤领钱。”“长路,你得请客啊。”“让他请客,今天晚上就开现场会。”大家开心地嚷嚷着。张东平把手往下压了压说:“我还有话呢,今天参加抓捕的人每人奖一百元。因为你们不辞辛苦还有收获,同时也为铁路挽回了经济损失。这就应该奖!”看见大家喜形于色,他接着说:“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后手活儿可得跟紧点儿,具体事情找常所,我就不参加你们晚上的活动了。”大家一哄而散。

  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和对被抓获后嫌疑人的审讯,情况基本摸清楚了。聚集在平海支线上的盗扒煤、焦炭的违法犯罪嫌疑人分成几大拨,他们按原籍的归属分为安徽、河南、山东、东北各个小山头,又从这些小山头中衍生出几十个小团伙,每组成员五到六个人不等,专门盗扒平远支线上过往的货车,然后将煤和焦炭运往郊县或临近的几个省份。这些人利用手机、小灵通这些通信工具便于相互联系。他们还有明确的分工,有专人负责盯着从车站向平远支线上运发的货车,然后打电话通报消息,这样的人叫“消息树”。有专门负责藏匿盗扒下来的赃物的“堡垒户”,还有一帮负责收捡煤和焦炭的“游击队员”。戴着头盔,架着杆子拨打车上货物的这个工种还有个特别响亮的名字——“舵手”。还有几个专门为这帮人提供保护,摆平团伙之间纠纷的地痞流氓,他们之间称作“骑驴”的。一般都是由骑驴的对外联系买家,然后买家开着汽车来接货,一手钱一手货。“骑驴”里面有三个比较大的“骑手”,一个叫刘柱,一个叫张义,还有一个就是那天从赵鹏程手里逃跑的王强。他们三个操纵着这条支线上盗扒煤和焦炭的一切活动,有新来的小团伙得向他们上供,或每干一次活儿得交出一定数量的煤或焦炭,才能继续在这“地面”干下去。

  摸清这些情况后,常子杰和赵鹏程带着小分队也采取相应的打击措施。你有消息树,我就提前和车站运转部门联系,掌握发送货车的时间。你有堡垒户,我就开着警车天天在村里转,大力开展宣传教育,弄得藏东西的住户人心惶惶,只要他一转移赃物,得,正好被埋伏在村外的便衣民警抓个正着。你有游击队员,我也有办法治。小分队里的一个民警酷爱养狗,他把家里偷养的几条没有户口的“长毛狼”和“苏联红”带到现场,一看见有人哄抢盗扒煤和焦炭,立即将狗放出去。这个场面太壮观了,几只狗汪汪叫着,吐着血红的舌头奋勇冲向铁道,游击队员们被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几只狗还真争气,谁越拿煤块、砖头砍它,它越扑谁。有过几次让狗扑得人仰马翻的经历后,游击队员们一听见狗叫,扔下捡煤的袋子转身就跑。用赵鹏程的话说,太解气啦。

  可是,游击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阵地战打不过正规军,就出暗招儿。先是不停地投诉派出所民警故意纵狗伤人,然后再派几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架着一个不知被谁家的狗咬伤的大娘儿们跑到派出所,哭喊着要公道、要说法。一开始的时候张东平也有点儿含糊,但当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训练的狗只能扑、不能咬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儿底。圆满解决了这个事情后,还是偷偷嘱咐了常子杰,可以牵着狗去巡逻,就是别再放狗了。游击队还使用了麻雀战术调动正规军,反正是IP电话亭到处都是,110电话随便打还不花钱。游击队员的嘴儿,110的腿儿,报警电话满天飞,最多的一天平远支线就报了一百多次警。有的是成心调动民警,玩耗子戏猫,有的是看见其他一拨人偷着打煤自己没去,暗地里使坏的,无所不用。但是他们这回低估了这支“正规军”的素质和上层建筑的决心,无论怎么搅和他们就是不撤退,反而越打越狠,一连端掉了好几个团伙,有的是刚放下杆子就被捕了。有的是偷偷地卖完焦炭正坐在炕头上点钱呢,门被一脚踹开。正好!人赃俱获,想耍赖都没机会。有的是老少三辈让他们一锅烩了,连个跑回来报信儿的都没留。想组织营救吧,正规军里铁板一块没处下嘴。游击队对这支正规军气得咬牙跺脚,把他们的娘挨个在嘴上操了一遍,就是一点儿辙没有。

  又是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刘长路和三个民警照例穿上破旧的外套,抗着几米长的杆子走上线路,今天晚上他们发展的内线报告说,刘柱要亲自上线路来督阵。都来了好多天了,一直也没有和游击队的队长碰面,刘长路他们今天晚上布好了口袋,决心在平远支线会会这位游击队长。

  经过一段时间的持续打击,支线上显得萧条许多。秋收起义般的景象看不见了,就算是在这么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偷偷竖起来的杆子也是屈指可数。

  他们慢慢地接近正在支起架子的嫌疑人,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线路两边的人忙碌起来,他们几个也假装准备地立起了架子。刘长路看见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也支起了架子。他朝几名民警示意一下,自己先冲那几个人走了过去。

  “哎!你们懂事吗?离我们这么近架杆子,一会儿焦炭打下来算谁的?”刘长路先声夺人张嘴就骂。

  那边也不含糊,一个高个子站出来,操着外地口音说:“是你们不懂事儿!这块地方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来了不轰你们走就不错了,反倒骂我们!”

  刘长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火候不够他又添了把柴:“你们这帮外来户都给我滚蛋。还敢跑爷们儿的地面上来充大尾巴鹰?一顿大嘴巴扇跑你们!都给我滚!”

  外地口音脾气也上来了:“你这人咋欠办呢!你过来扇个试试?”

  刘长路腾腾几步赶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抡圆了胳膊冲外地口音就是一巴掌,“啪”,直接把这小子扇路基下面去了。

  他站在路基上指着趴在地上的人:“我扇你啦,怎么着吧!”这下可炸了营,几个人有的操起棍子,有的朝远处不停地喊:“义哥,义哥,快过来看看啊,有人打咱们的人啦……”刘长路则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谁呀,谁呀,谁这么牛?”随着喊声,一个三十多岁留着板寸,穿一身宽松运动服的男人跑了过来。刘长路凭感觉知道这小子身体不错,看他在铺满石砟的路面上轻快的步伐,肯定也有点儿底子。他慢慢地放下双臂,偷偷地移动了一下站立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