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华公司命案虽然侦破了，触目惊心的现场仍留在凌峰眼前：
在一楼过道至楼梯地面上遗留波浪形花纹血足迹；二楼楼梯口墙壁上有大量喷溅的血迹；走廊地面上有一具女性尸体，呈仰卧位，尸体下及周边有大片血迹。
法医尸检——
死者头面部、胸腹部及四肢周身可见锐器刺创共37处！系生前被他人用锐器刺入胸腔、腹腔、脖颈，至心脏、肝胆破裂，双侧总动脉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
同事刘宁证言——
我跟死者是同事。当天上午8时40分，一戴眼镜男子到我们办公室找她，两人进屋说话。说着说着，就听她“啊”的大叫一声，我回头见那眼镜男搂着她的腰，右手拿把尖刀，女同事肚子上全是血。她喊快打110！在我报警时，眼镜男还不停地用刀捅她。
报案人杨宇证言——
我是物业保安。案发当天8时50分左右，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跑进物业公司，说他杀人了要自首，让我帮忙报案。我打电话报案后，警察过来把他带走了。
上述材料还原了整个案发经过。客观，真实。
37刀！好狠的手，好深的仇！这究竟是为什么？
杀人者陆洋，被杀者朱萍。
死者不能开口。面对凌峰的审问，陆洋这样供述——
我永远不能忘记朱萍的第一个眼神。快乐，清纯。
那还是我读高三的时候，有一天学校组织军训，齐步转正步，高三示范，高一高二观摩。我没走好，被教练吼起来，一边站着去！就在我被叫出来罚站的时候，一个女生的眼神从高一观摩队列中飞来。后来我知道她叫朱萍。当时，我俩几乎同时吐了吐舌头。我俩就这样认识了，好上了。我心中有她，她梦中有我。
高中毕业后，我家贫辍学，朱萍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我深爱她，但也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我多少次想说咱们分手吧，可是开不了口。我痛苦再三，中断了跟她的联系，甚至借故没去为她送行。朱萍走后也没了音信。校园初恋，就这样风平浪静了。
转眼到了寒假，朱萍像燕子一样飞回来了。想不到她居然到我打工的网吧找我。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她的确就站在我眼前，说想我，爱我！她的话像阳光一样照亮我卑微孤寂的心。我决定，今后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支持她读书。因为她家同样贫困，她在外读书生活都需要钱。给她钱，就是给她温暖给她爱！
我每晚在网吧里几乎干通宵。为了多挣钱，又找了一份在浴池给人搓澡的活儿。我每天出网吧，进浴池。在收拾网吧卫生时看见客人吃剩不要的东西，就背着人吃掉；睡觉只能趁没人搓澡时在板凳上打个盹。就这样，省吃俭用，豁出命干，把打工积攒的钱，全都寄给她当学费生活费。我爱朱萍，我为她活着。
可是，想不到，她一毕业就变了心！
我听说她回来了，却没有她的消息。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她，才知道她在富华公司上班，而且说她有了对象。看她突然变了一个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狠，我更狠，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天早上，我到她上班的地方找她，想跟她最后谈一次，谈不拢就杀死她。她死了我也死。我见到她后央求她，她说不行，她已经要结婚了。我说你别做梦了！说完就拔出刀。她喊起来，我一刀割开她的脖子，跟上去一顿乱捅。刀捅在她身上拔不出来了，我换了另一把接着捅。不知捅了多少刀，我看她活不成了，就要自杀。可是刀弯了，自杀不成了。我就跑出去找了个保安，让他帮忙报警。
人是我杀的，仇是我报的。
我活着也没劲，快让我死了吧！
说完，大哭起来。
凌峰劝他别哭了，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陆洋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目光恍惚，像一个老人絮絮叨叨——
我和朱萍是高中同学，有一次军训我没走好被罚站，她看了我一眼，我没走好她看了我一眼，我被罚站她看我一眼，那次军训我没走好……
凌峰没有打断他，就让他这样絮叨。
絮叨了一阵，陆洋的目光又正常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朱萍对我变心了。那天，是她说她要跟我分手，我气不过，才动了杀心。
凌峰问，她怎么说的？
陆洋说，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是QQ不会说谎。
你们之间有QQ留言？
有！
凌峰马上打开电脑，来吧，陆洋。
我？
对，你。
陆洋浑身都在颤抖，按在键盘上的双手像患了帕金森。
案发当天早上8点10分，朱萍的确给他留了言——
陆洋，我承认我很冷血。不过怎么说呢？我觉得我们真的很难走到一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也给了我很多帮助。但是，我很想独立。而且，在现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可以独立了。我也说不清我今后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希望会好一些。
让我们分手吧！
留言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凌峰的心。
他回看往日的留言，吃惊地发现，三年多前，当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陆洋竟然会给朱萍写下这样刻骨铭心的诗句——
秋天叶在落
明年有谁能想到
今年秋天落的叶
有谁会记起你
记起你死去的生命
这时，晨丽进来，递给他两份材料。
一份是侦查员刚刚获得的，一个叫马召的男人写的证言——
朱萍是我三周前刚认识的女朋友。案发前三天，她都住在我家。我每天早上开车送她上班。案发那天也是。
经查，马召就是朱萍选定的结婚对象。本人离异，商人，有钱。到朱萍被杀，两人才认识三个星期。
另一份是晨丽自己整理出来的。
陆洋去富华公司找朱萍是坐出租车去的。到达后，他跟司机借笔，在出租车票背面写了一行字。这张出租车票后来遗留在案发现场，上面沾满了血。晨丽清理干净，辨认出上面的字如下——
我银行卡里还有9000元，留给朱萍的爸妈。（李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