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与诗歌的缘分,是从儿时的一场邂逅开始的。我出生在江南平原一个叫毕家河的偏僻小乡村,最初接受的文化教育中诗歌是缺席的。上学认字以后,逐步积累起独立接触和认识外部世界的能力。一场与诗歌的不期而遇就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不记得是哪一年,我去浒堰浜大舅家做客,无意中看到了一本《李白与杜甫》,书的主人是我大表哥。捧着这本书,我完全被它迷住了,一种与课文完全不同的叙述方式彻底征服了我。从此,我一下子记住了三个人:李白、杜甫、郭沫若。
郭老不会想到,他曾用一本书“蛊惑”过一个江南的儿童,且让他终生成为诗歌的臣子。诗仙与诗圣更不会知道,时间流淌1200多年后,他们的诗魂不小心住进了一个儿童的心中,让他在生命的沉浮与命运的悲欢中,抓紧了诗歌的衣袂,始终不愿放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顺利跨越人生的一个个坎坷。尽管还魂在一个缺乏天赋的人身上,枉费了李白与杜甫的盛名,但今天的我并无负罪感,因为我相信,李、杜还魂在中国大地的角角落落,也还魂到了世界的角角落落,无须我担当起传承盛唐诗歌传统的重大使命。因为我的诗歌长得比花丑,比草低。有诗为证:“花喜欢修辞/草喜欢语法/我却喜欢在文字里恣行妄为”。
虽然不才如我,却实在难以摆脱他们对我的影响。我出的第二本诗集直接借用了李白的诗名,却又担心拙作玷污了诗圣之名,就加了一个“之”字,叫《秋浦之歌》。在这本诗集里,由借题发挥的《秋浦歌》五首打头,还专门有一辑叫“旧韵还魂”,有与杜甫、李贺、李商隐和纳兰性德遥远诗魂唱和的组诗。其中,《与杜甫说心事》五首就写于我精神上相对比较困顿的时期,仿佛古往今来只有杜甫才是我可以吐露心事的朋友:
突然发现我与你的某种相似
青年时期的放荡齐赵与裘马轻狂
有你的影子也有我的影子
与一座又一座城池擦肩而过的
岂止是我们的骁腾万里横行
也有我们春半如秋似的哀伤
……
(《放荡齐赵间》)
一场儿时的精神邂逅就这样拴住了我的魂,我想这一辈子只能义无反顾了!
(沈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