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有力的笔风,独创的字体风格,李忠信在书法的道路上不断探索,“没获过什么大奖”、“这就是个业余爱好”,如此的话,他经常重复。纵观他的书法创作,也只有靠潜心观察,才能体会到这名书法“爱好者”作品背后所下的一番真功夫。
从模仿毛泽东书法开始
记者:您能回忆一下年轻时候练书法的经历吗?您又是怎么看待这几十年的书法创作的?
李忠信: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每周都有书法课,那时候在课上课下就照着字帖写。爱好的形成是天性,没有人让你去痴迷,想想看,从那时起就为我日后的书法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我真正开始学练书法应该是从我学习毛泽东书法开始的,我上中学后学校就没有再开书法课,从那时起我主要就是靠自学“书法”,没有专门的老师,也没有拜过师,从最基本的临摹开始。那个年代,学写毛泽东的字是最“便捷”的了,因为如果想学习写毛泽东的字,根本不用找字帖,哪儿都“有的是”,关于毛泽东诗词的书就很多,于是我就照着书上的字临摹。
我1965年参加高考,成为“文革”前的最后一次高考,这算是给我一个完整的高中生涯。我当时报考了吉林大学,在填报志愿时,第一志愿选择了和文字“打交道”的中文系,不过由于当时高考紧张,在语文科目考试写作文的时候,我将作文全文先在别处打草稿,修改过后再誊写到考卷上,结果导致我作文“没答完”。当时要报考中文系除了总分要够,语文单科成绩也有要求,最后,我和中文系失之交臂,进入法律系学习。
“文革”开始后,学校的教学基本上是处于停滞状态。那时候我也就有了更多练习书法的时间。其实,到了大学的时候,我临摹毛泽东的字都已经很像了,我大学的同学,高年级的学生,甚至老师都让我帮着写毛主席诗词。很多时候,来找我写字的人都没有用现在的宣纸,很多人让我在一般的白纸,也有在彩纸上写的,写好之后,他们都把我模仿的毛主席的字贴在自家床头上。
1970年大学毕业后,响应党的号召,我被分配到吉林省汪清县公安局,当一名民警,一干就是10年。1979年,我调回老家秦皇岛市公安局工作,1993年我被抽调到公安部参与人民警察法的起草工作,1996年,又被调到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任副校长、第四研究所所长。回想这几十年的从警经历,我一直都没有放弃书法,也没有停止学习,但书法只是工作之余的最大爱好,不是主角但必不可少。到了2004年,公安部让我筹建全国公安文学艺术联合会,到了公安文联后,我的这项“业余爱好”最终成了我现在的“主业”,我对书法的爱好也得到顺理成章的发挥。
从“三点水”到“串”
记者:您觉得成为一名书法家,或者说成为一名书法爱好者应该具备哪些素质?
李忠信:书法很难提高,要达到一般水平比较容易,想要在短时间内达到一个高水平很难。我断断续续写了几十年了,走过不少弯路,我认为学习书法没有捷径,唯有下功夫。功夫之一,就是要认真读帖。各种帖都要读。功夫之二,选几种认为合适自己的帖,细读、细临。功夫之三,学习过程中要体现自己对书法的感悟。对当代名人的书法以及不是名人而字写得好的也要学习和临摹,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特征。这些基本功做足了,必有收获,切记不可急功近利。
比如毛泽东的《七律·登庐山》中有一句是“云横九派浮黄鹤,浪下三吴起白烟”,这句诗中“派”、“浮”和“浪”三个字的偏旁部首都是“氵”,虽然部首相同,但写的时候就要按照整体布局,不能千篇一律,最后这三个“氵”写出来就完全不一样的。所以说,书法并非单纯地书写,而是要升华,是艺术,是雅,是作者思想的外现。
记得有一次我被一家笔厂邀请为他们书写厂名,他们的厂名中有一个“善”字,我写好之后对方却在下面小声嘀咕说是不是我的这个字写错了。其实,如果按照汉代张迁碑的写法,我的这种写法是完全正确的。我举这个例子其实还是想说,书法可不是拿笔就开始写,字写得漂亮就行,规范还是要有的。
书法学习也要博古通今。学习书法不是简单地写字,抄帖。要把学习书法的理论与学习传统文化结合起来,不断丰富自身的传统文化知识,加深自我的文化素质修养。要多读书,文学的、历史的,也包括西方的文学书籍,都要有所了解、借鉴。只有博学才能培养自己对文化的感悟,提高自己对书法艺术表现力的悟性。
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读哲学方面的著作,乍看起来哲学与书法没有什么联系,但细读下来却发现不是这样。举个例子,像老子的《道德经》里面就屡次谈到虚与实的关系,我们买的罐子是硬的,是实在的,但我们需要的是罐子里面的空间,其实求的是里面“虚”,所以虚虚实实之间,也让我对艺术、对书法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作为书法爱好者,在许多场合其他人都对你的文化素养会有更高的期待,如果肚子里“没货”,等到例如即兴作诗、即兴对对联这些就都做不了,不能总是用“宁静致远”、“大展宏图”之类的对付。
一次去韩国访问,韩方的外事局局长递给中方一首诗,希望中方也能即兴回一首,这时候就是考量书法爱好者真正功底的时候了。还是这次访问,韩方时任公安厅副厅长成乐式希望我们能借用他的名字写副对联,我就即兴写了一副,上联是“乐乎福寿康宁”,下联是“式也规矩方圆”,既符合社会百姓对“乐”的期待,也符合公安机关依法办事的职责要求。而这些功底全凭日常积累,想完全靠临场发挥是行不通的。
此外,我认为文字是一种上得去也沉得下来的表现形式,有的时候很俗,比如民间有人在“艹”的下面加一个“才”,意思和规范写法的“菜”是同义的,类似的字还有不少,我认为这是文字俗的部分。此外,在街头巷尾也总能看到“俗”的文字,比如夏天的烧烤摊挂的大大的“串”字,还有例如“配钥匙”、“羊杂”、“补胎”等等,而这些来源于民间的东西,我认为也是我们文字“雅”的形式——书法的发展土壤。因为在我看来,俗是一种美,雅也是一种美。刚才说了市井招揽客人的牌子是“俗”的,但如果去北京的王府井大街逛一圈,就能发现那里又是一个书法展览会,新华书店牌匾是“毛体”,“大北照相馆”牌匾是楷书等等,都是“雅俗”的巧妙结合。
在海纳百川,对文字的雅俗有了整体了解之后,在不断的读书和学习之中,最终才能形成自己在文字上的创新。其实,书法水平的提高就是一个融合各种书体风格,最后形成自己固定模式的过程。这里面的“融合”不是瞎融合,而是科学地融合,是艺术地融合。有人评价我的字是“隶书为骨架,有汉简、张迁,个别地方有篆和行书的影子”,这个也是我在多年的读帖、摹帖中找到了符合自己独特风格的融合点。
思考在路上,行动在路上
记者:作为警察队伍中的一员,又是一名书法爱好者,您是如何看待公安文化建设的?
李忠信:文化包含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而从所包含的范畴上来考虑又有着广义上的文化,比如公安队伍建设文化和纯文化,例如我们常说的小说、诗歌、书法等。但如果说公安文化仅从纯文化角度来说的话,我们不能要求每个警察都成为诗人,或者说都成为书画家,只能说希望喜爱书法的人工作之余写两笔,喜爱绘画的人没事的时候画两下。
而作为行业文化的一种,公安文化,或者说警营文化是应当成为公安民警的精神家园,在这里民警不仅能够受到精神的熏陶,也同时能够在思想上、在政治素养上得到教育。我们成立公安文联也是要结合行业自身特点开展工作。比如关于警察的训练、警察的职责和任务、执法权限、执法为民等内容也是需要我们通过各式各样的文学表现形式来展现,甚至说各种激励斗志、宣传正能量的标语等也是警营文化的一部分。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文化是凝聚战斗力的纽带,是灵魂,是软实力,没有这个辅助力量是不行的。
因此,全国公安文联及全国公安书法家协会在公安部的领导下正脚踏实地地做好公安文化的推广和宣传工作,坚持以服务公安中心工作,服务基层,服务广大公安民警,凝聚战斗力为宗旨,牢固树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积极开展公安文化的各项工作,以维护社会稳定为目标,保卫国家现代化建设,增进人民的福祉。
学习书法是一个艰辛的过程
记者:目前,书法这种艺术形式对年轻公安民警有多大的吸引力?您对他们有什么希望和寄语?
李忠信:学习书法贵在持之以恒。中国汉字从文字起源到现在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汉字是传承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有了文字便时刻离不开书写,汉字有自身的美,书写又极大地拓展了汉字之美,于是书法便成为中华民族一门书写汉字的艺术。从甲骨文到隶、楷、篆、草等不同书体的演变,使书法艺术成为中华民族的艺术瑰宝。书法从理论到实践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懂得了书法的精深,才能知道学习书法是一个艰辛的过程,如不能持之以恒,极易半途而废。
青年人应当知道,书法和写字应该是不同的,字写得好了不代表你就会书法,这点必须要清楚。现在有的年轻人手上有了“两把刷子”就容易有骄傲自满情绪。我们搞书法的都知道,虽然书法也讲究融合,讲究创新,但该有的章法还是要有的,每个字也都有固定写法。比如隶书就很忌讳写“鼠尾体”,即写“竖”的笔画时不能越写越细而要有一个“大尾巴”,这和汉简上的写法是一样的。一次,我将建议对一名年轻民警说的时候,对方就显出不太高兴、不愿意听的表情。我认为,学写书法要先学做人,懂书法,爱书法的人应当是包容、淡然的人。
我现在主业是在公安队伍中推广书法艺术,但我总认为包括书法在内的艺术形式仍然是警察繁忙工作之余的一种调剂,是爱好。我认为,警察除了工作也必须得有一个这方面的爱好,我们公安书协也欢迎有越来越多的年轻民警参与进来,共同开拓公安书协的未来之路。
(记者 王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