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单笔金额最大的跨国(境)电信诈骗案告破

2013-12-19 08:25:16　http://www.chinapeace.org.cn/　来源：人民公安报　

直到11名大陆嫌疑人登机，专案组成员才算松了口气。

在柬埔寨金边飞往上海的航班上，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副总队长杨维根对专案组成员说：“这一趟，真不容易。”

12月19日凌晨，11名大陆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被押解登上飞往上海的航班。18日下午，同案的10名台湾籍犯罪嫌疑人在金边已移交给台湾地区警方。至此，发生在上海的单笔金额最大的电信诈骗案件成功收网。

10月28日，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接报这起特大电信诈骗案件，受害人陆某被人以“电话欠费”为名骗走近2000万元。

上海市公安局随即成立“10·28”案专案组展开工作。警方发现，拨打诈骗电话的犯罪嫌疑人藏匿于柬埔寨境内。12月9日，在公安部指挥下，在柬埔寨警方和当地华人华侨的协助下，专案组成功捣毁这个电信诈骗窝点。

记者随同专案组成员，亲历了上海市公安局赴柬埔寨开展的收网行动。

——收网行动——

精心、细心，确保每一个环节不出差错

再晚几分钟，嫌疑人电脑服务器上的数据就会被远程删除。

“侦破电信诈骗案件，如果不能固定电子数据，几乎就白干了。”12月9日，收网现场发生的一幕让杨维根感慨不已。

寻找窝点——

刚到柬埔寨就有人刺探情况，上海民警全部改说普通话

11月19日，专案组首批成员赶赴柬埔寨，与柬埔寨警方展开合作。

专案组抵达金边后不久，住所外就来了刺探情况的 “不速之客”。为避免身份暴露、打草惊蛇，专案组成员之间不再讲上海话，改讲普通话。

专案组成员从上海来时穿棉毛裤、羽绒服，到了炎热的金边则换成了短袖、短裤。与气候差别一样巨大的，还有中柬不同的工作、生活方式。

侦破电信诈骗案件的主要线索有电话号码、IP地址等。而在柬埔寨，当专案组将前期侦查起获的线索提供给当地警方时，却发现“此路不通”：在柬埔寨，查询与电信相关的情况，需先提交申请给警察部门，警察部门再找邮政管理部门，通过邮政管理部门寻找电信公司。而在柬埔寨，大大小小的电信公司多达几十家，排摸完毕至少需要一周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在面积不大的金边，“一群中国人来了”的风声足以传遍全市。为此，在寻求柬埔寨警方查询地址的同时，专案组主动展开工作。

根据前期侦查的信息，专案组拿出金边地图，一帧一帧地图搜索——电信诈骗窝点多数符合几个条件：高档地段，不太过醒目，排除容易暴露身份的商务楼和普通居民区……根据筛查，专案组最终确定了窝点所在地：金边市堆谷区319街的别墅区某栋。

连续蹲守——

躲在35℃高温的汽车里观察，最长11个小时

位于319街的绿色别墅，铁门把关，围墙上布满环形倒刺，探头林立。

为尽快摸清地形，确保收网行动万无一失，专案组派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蹲守。

韦健、余恺是第一批实地“踩点”的人。两人出现在记者眼前时，都脚穿白色人字拖，身穿大花衬衫、短裤，配上骄阳晒出的黝黑皮肤，有几分柬埔寨华侨的味道，用他们的话说，“越普通越不容易引起注意”。

他们乘上遍布金边大街小巷的 “嘟嘟车”，绕着可疑窝点转悠，记下了基本情况。

但别墅区路上常有保安巡逻，“嘟嘟车”走马观花，难免不够仔细。专案组又派出女侦查员吴锐、万静艳多次步行探视。参加过维和任务的吴锐佯装打电话，拍下窝点外围的重要资料，为收网奠定了基础。

对于两名女侦查员，杨维根赞不绝口：“她们很敬业，这次行动苦了她们。”她们常常躲在35℃的汽车里观察，不能开空调，每次出任务都是汗水湿透全身——“要知道，一辆不熄火的汽车长时间停留，等于告诉别人有人在盯梢。”

由于别墅区上厕所不方便，她们有时要坚持11个小时。万静艳说：“我担心的是被人发现，这样就功亏一篑了。我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发现情况及时报告。”

行动前夜——

排演行动要点，确定每个人职责

12月8日17时，好消息传来：在多方努力下，柬埔寨警察总监同意开展收网行动。

这起历时一个多月，大半时间在境外办公的案件，能在几小时后成功实施抓捕吗？

行动的前夜，杨维根几乎没有睡着。

“抓获的犯罪嫌疑人能明确其工位的，将工位上的所有物品，如打电话的通讯名单、银行卡号、剧本等当着嫌疑人的面整理、清点、封存。进入现场，首先明确窝点管理人，设法获取其护照、涉案账本、工作流转单、U盘、移动硬盘、电脑等。”杨维根召集专案组成员，预演了第二天行动的所有细节。

为便于物品归类，专案组准备了5种颜色的封存袋。从事前准备，到人员固定、物品登记、公共部位物品登记、银行卡、现场拍照摄像等行动要点，大家重新过了一遍，每个人确定了自己的职责。

其实，之前，他们已精心组织了两轮培训，从公安部和江苏苏州来的专家身上学到了行动关键点：最快控制好现场证据。

抓捕开始——

翻越装有防护倒刺的围墙，迅速控制21名嫌疑人

12月9日10时左右，期待已久的抓捕行动正式开始。

按照计划，柬埔寨警方从正门一个10平方厘米的开口伸进大力钳，剪断内部反锁的U形锁，开门后统一进入楼层。但没想到的是锁具异常坚硬，大力钳在小口子里无法用上力。

为防止时间拖长、嫌疑人毁灭证据，赴柬工作组迅速调整方案，决定从别墅后面的围墙攻入。这一决定成了抓捕成功的关键。

别墅背后是一片杂草丛生、垃圾遍地的废弃工地。一脚踩进去，野草淹没膝盖，锋利的热带野草果实能将裤子划破。一条道极其狭窄，稍不留神就可能摔进旁边覆盖野草的地基坑洞里。

顾不上这些，专案组成员姜伟良、仇剑平、韦健一路小跑，穿过草地，贴在别墅后门的围墙边。

三人迅速搭起人梯，姜伟良率先登上围墙。他踏着一楼顶的遮阳篷，攀入三楼，用肩膀撞开一扇门，再跑下楼接应正门外的柬埔寨警方。姜伟良与柬方警察合力将门锁剪开。

随后，仇剑平、余恺也踩着韦健的肩膀，进入别墅内部。

很快，藏匿在房屋的21名嫌疑人全部被控制。

这时，姜伟良、仇剑平才发现，他们翻墙时小腿被防护倒刺划伤了几处，鲜血直流。

备份数据——

备份好数据后不久，电脑服务器密码被远程更改

一进入窝点，工作组成员江圣杰、陈剑伟就坐到电脑前清理备份电脑数据。

此时，电话声仍然此起彼伏，大多数是国内受骗者打进来的。然而，其中一个来自台湾的电话引起了专案组的高度重视。

电话响了一阵后挂断。随即，窝点内用来上传每日统计资料的数据库密码被更改。

经事后查证，来电者正是这一窝点的幕后老板，人称“林老板”或“吉哥”。目前上海市公安局已查清其真名并通报台湾地区警方。据介绍，“林老板”每天会从台湾给窝点打3至4次电话询问工作。一连拨了几个电话无人接听，他立即更改了服务器密码，并开始远程删除数据。

幸好，数据备份早已做好。“我们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证据被毁，这就是我们抓捕时必须争分夺秒的原因。”韦健告诉记者。

按照各自分工，专案组成员冲向指定的岗位：协助抓人、固定证据、登记物品、检查电脑、拍摄录像……

“收网成功！”杨维根向“10·28”案上海指挥部发出了一条短信。

——案件分析——

电信诈骗犯罪涉及环节多、侦破难，关键在于防范

“电信诈骗犯罪涉及环节多，不同环节既独立又有交织，如果只打掉一个环节，很难从根本上铲除这类犯罪。防止电信诈骗最好的方法是不给任何陌生人汇款！”

12月17日，姜伟良向记者分析了“10·28”电信诈骗案件的特点。

钱款在一天之内转账7个层级，分解到2000余个账户中

“电信诈骗是团伙作案，一个完整的电信诈骗犯罪架构包括‘金主’、开卡组、话务组、转账组、取款组、洗钱组。”姜伟良拿出一张示意图说。

他介绍，开卡组属于单独的团伙，不仅仅为电信诈骗团伙开卡，可能还为其他犯罪集团（如赌博、贩毒等团伙）开卡，收取手续费。他们通过各种关系、手段，在商业银行开出银行卡，然后提供给犯罪集团使用。

话务组是电信诈骗集团的关键组成部分。本案中的犯罪嫌疑人，在大陆和台湾地区招录人员，进行培训后冒充电信、司法机关等单位员工实施诈骗。

转账组可能属于电信诈骗团伙，也可能属于专门的转账团伙。他们负责将诈骗到账的钱，通过网银层层转账，分解到其他账户中，化整为零。本案中，骗到钱后，嫌疑人在一天之内就完成了7级转账，将巨款转账分解到2000个账户中。这大大增加了追查的难度。上海市公安局在北京、广东等八省市的银行总行、开户行核查，赴柬埔寨前已经查清详细转账清单。

取款组在得到指令后，将分解后的钱款在ATM机上取出，这个过程主要在台湾完成。本案中，取款组和开卡组之间出现了“黑吃黑”的情况，为破案提供了有力线索。

“金主”遥控指挥上述活动，最后安排洗钱组帮助洗钱。

“电信诈骗屡打不绝，与诈骗手段和方式有关，也与这种犯罪组织结构有关。”姜伟良说：“各个组分工明确，互相利用，相对独立。警方打掉其中某个组织，很快就有新人补充进来。这个犯罪链条还是在。”

话务组实行集中管理，不允许话务员串门，违者罚款100美金

电信诈骗犯罪中，嫌疑人直接与受害人打交道的环节在话务组。

不法分子往往冒充民警、检察官等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以银行卡欠费、涉嫌洗黑钱或账号被犯罪团伙利用为名，打电话诱骗、恐吓当事人将资金转移到所谓的“安全账户”，再通过网上银行将资金迅速转移。

本案中，三层楼别墅主要是话务组使用。

姜伟良介绍，当模拟的声讯电话“您的电话欠费”、“您有一个包裹未领取”发出后，被害人往往会和第一线假扮电信员工、邮局工作人员的诈骗分子通话。对方告知“你的个人信息被冒用，建议您报警，我们帮您转接警方电话”。

在第一线骗子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种计算器大小的键盘——通过敲击键盘的声音，模拟“转接警方电话”的声音，极具迷惑性。

第二线骗子则假扮“警官”。“警官”会要求受害人转账至“安全账户”，对方不相信的话还可转电话至第三线骗子，即“检察官”、“（经侦）队长”。一、二、三线人员分别有不同的“电话剧本”，甚至还有“问答手册”，集纳了被害人最可能提出质疑的问题和回答方式，以进一步消除被害人的疑虑。

本案中，话务组人员不能随意出门，吃住全在别墅内，生活用品由专人采购，有一个厨师负责做饭。

成员之间使用假名称呼，如 “建”、“冲”、“兔”。12月9日收网当天“业绩”最好的是“兔”，她只差一横就能完成一个“正”字的“业务量”；成员之间不得“串门”，违者将被处以100美金罚款。

暴露行业监管漏洞，警方提醒“切勿向陌生人汇款”

为何网络电话能任意显号迷惑受害人？为何开卡组轻而易举就能拿买来的身份证办理上千张银行卡？为何网银转账无限制，让转账组几小时内敲敲键盘就能完成上千次转账、分解？

电信诈骗案件一再发生，暴露出有关部门的监管存在漏洞。

一名反诈骗专家告诉记者，电信诈骗多发，与电信服务商提供了任意显号服务有关。同时，网银转账的限制条件少，客观上为犯罪分子实施诈骗提供了便利。他建议，网银转账借鉴香港银行业的申报制度，这样可以延迟转账几率，防范大额诈骗。

他认为，只有电信部门、银行与公安机关携手，加强合作，共同堵塞监管漏洞，才能从源头上遏制电信诈骗犯罪高发。

警方提醒，骗子往往不让受害人有时间思考，很多人把钱一汇走就清醒了。因此，对方要求向指定账户汇款时，千万不要汇款，应立即报警核实。(记者 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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