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客家汉子。他带着旧时代的遗风,一脚踏进国民革命的动荡,见证地下革命的惨烈,一脚踏进新中国的大门,翻身做了自己的主人……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武平的昭信村还没有私塾,但客家人尊师重教的种子早已融进血液中。一年,村里来了一个挑书郎,被太爷爷请来教族里的子弟,就住在我家的老宅子里。教书先生自称章梁山(音译),是中堡镇章丰人氏。彼时,我的爷爷奶奶就住在老宅子的西厢房中,章先生和爷爷奶奶一起吃住。
起先,章先生只教族里的子弟,后来又陆续收了村中的其他几个学生,最多的时候人数超过10个。学生多了,章先生的夫人也跟着来到了村里。
僻静的山村,村里人习惯早睡,有夜起习惯的人经常能看到章先生屋子里一盏烛火依然亮着。村里人虽偶尔闲话几句,但也尊重先生异于村里人的作息。豆瓣似的灯火,在未来的三四年间成为当时村里的一个奇景,日后也成为村里人记忆深处的一盏明灯。
除了上课,章先生每周末必定会出一次远门,说是去东留走亲戚,一走就两三天。当时去东留,必须从昭信村绕道万安小密,山高林密路难走,一路几乎无人烟。某次,章先生出远门后两三天都没有回来,村民们沿路寻找,最终在山坳中的一处李子树下发现了他的遗体,据说是心脏病突发。章先生被村里人就地葬在李子树下。
起初,村里人每年还会到章先生的土坟前祭奠。随着时局动荡,章先生的故事也和其土坟一样渐渐在荒草中淹没。直到解放后,县里派人到村中核实教书先生的事,说他是一个地下党,在小密、东留沿线发展地下党员,做了很多地下工作……作为村里一名有文化的先生,章梁山先生的故事始终在村中口口相传,而爷爷也总是以曾与章先生同吃住而自傲。随着爷爷的离去,旧宅被平整变菜地,这段历史也被带进了尘土之中,但埋葬章先生的那个地方至今仍在。(钟富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