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打响了
第七节 炸车站
赵鹏程的话有些出乎张东平和韩建强的意料。韩建强本能地皱了皱眉，把目光移向张东平，示意他不要答应这个请求。张东平没有理会他的示意，用目光紧紧地盯住赵鹏程的眼睛。他知道老赵的夙愿，也很想给老赵个机会。而现在，他从赵鹏程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个老民警的渴望和坚定，也读出了他内心要说的话：“给我机会！相信我！”
张东平回转身示意值班民警打开枪柜，拿出一支五四式手枪稳稳地递到赵鹏程的手里：“老赵，只剩下五四啦，佩带的时候注意点儿，别暴露了。”赵鹏程先是怔了一下，没想到久违的枪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赵鹏程忙伸手接过来，迅速解开腰带，右手抻出腰带的一头左手顺势将枪套往前送去，只一下就将枪纲、枪套插进腰带，再将腰带一系，双手抖出衬衣遮挡住枪套。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得标准利落。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当时那个年轻的赵鹏程也是这样雄姿英发、干脆利落。张东平冲他们几个人点点头：“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记住，发现情况果断处置。咱们民警的命值钱！”
来通知单文到所里集合的民警在楼下喊叫的时候，单文正准备给儿子切蛋糕。在阳台上他冲楼下的人回答着，转身进屋里抓起了警服和帽子。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单位有事情，不管心里多不愿意也得赶回去，谁让自己吃的是这碗饭呢。老婆看见他急匆匆的样子，上去一把将他扒拉到一边：“你们单位怎么总有事儿呀？好不容易答应儿子一起过个生日，你又要走。要去也行，陪儿子把生日过了再去！”
单文让她拽了个趔趄，忙伸手扶住椅子。他没有着急，转过身冲坐在桌子中间盯着他的儿子歉意地笑笑：“看看，你妈妈急了。儿子，咱爷儿俩商量商量，爸爸得赶紧回派出所去办事儿，今天你和妈妈先吃饭，等明天爸爸回来带你和妈妈一起去饭馆吃，怎么样？”儿子盯着他懂事地点点头。
他老婆在旁边接道：“没见过你们单位这样的，我把电话插头拔了都不行，还找家来了。”
“什么？你把电话插头拔啦？”单文瞪圆了眼睛盯着老婆大声说：“我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个单位才派人来家找我的。你啊……我是所里的内勤，所里叫我肯定有紧急任务，我得赶回去。”说完不容他老婆分辩，拿起衣服冲出门去，任凭老婆在后面怎么喊叫他都没有回头。
单文骑车没用十分钟就到了车站货场门口，照例把车锁到货场里面，然后和值班的工人说了一声“帮我看好啦”，然后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铁道。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准又是这倒霉娘儿们。他忙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来电显示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是蓝色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
“你是紫色！是我，是我，我是蓝色！你在哪呢？”他说话的语速不由自主地在加快，明显有点儿语无伦次。
“我在家呢……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我，我一直在想着你呀……”
两个人各说各的，谁也不挨着谁地问候和回答着。最后，还是“紫色花冠”把话拦住了：“我准备去平海，想再看看你……”单文被这个突然到来的喜讯美得直跺脚：“好啊，好啊！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明天吧，明天我就坐车去。”“好！好！我去车站接你！”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追问她因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因为自己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单文心里的抑郁被这个好消息一扫而空，一溜小跑地迈过铁道……
走了一会儿，单文发现今天晚上停留在线路上的货车太多了，绕行更耽误时间，于是他看了看前后的信号机，确认没有放行信号时急忙攀过了两列货车。当他准备绕过面前的一列油罐车时，一个在黑暗中晃动的身影引起了他的警觉。“可能是偷油的吧？”想到这里，他慢慢地向对方靠过去。就在快要接近那个身影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回转身看见了他，在黑暗中向他示意性地扬了扬手，手中仿佛还拿着一个小锤儿。
“哦，是列检职工呀。”单文松了口气，也冲他抬了下手，边走过去边习惯性地问候着：“辛苦，还没下班呢。”
“是啊，您也忙着呢……”对方客气地回答着。
“你们甲班的老王怎么没出来检查呀，偷懒了吧？呵呵……”
对方立即回答道：“他在屋里休息呢，这点儿话谁干不一样呀。”
正在行进的单文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这个人说道：“今天当班的不是甲班。甲班里也没有姓王的师傅。你是干什么的？”话音未落，这个人猛地回转身突然扬起胳膊，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单文的前胸，低声说道：“不许动！”
平海火车站内外地各个岗位上的民警，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查危进站口、广场、候车室、站台、旅店、车站商场、饭店，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巡视着所有可疑的目标。一张无形的网在黑夜里悄然拉开。刘长路和许彬、陈其嘉与赵鹏程他们四个人分成两组，两人在前，两人在后，顺着候车室仔细地巡视着里面的人们。
当快走到第三候车室的时候，刘长路扭头对许彬说：“迟玉在里面，我过去看看，过会儿真没嘛事，我就上车走啦。”
许彬开着玩笑：“你这可真是工作感情两手抓，两手都抓着硬的啦。”
刘长路推了把许彬：“一边待着去，别犯贫啊。”
两人说笑着走到第三候车室门口，刘长路一眼就看见椅子上坐着的迟玉。他冲迟玉笑笑，快步走了过去。迟玉也看见了走过来的刘长路，起身迎过来。就在迟玉站起来的瞬间，刘长路的目光被坐在她身后的一个男青年吸引住了。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肤色较黑，虽然戴着个长帽檐的帽子，但从帽子边上露出的头发上看，肯定是长发，穿着一身休闲衣裤，眼神不停地在帽檐下四处窥视，与特征上描述的太接近了。想到这儿，刘长路故意停顿了一下，向迟玉张开双手做出迎接的样子，等迟玉走到跟前他一把抱住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就在迟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身后的许彬已经看见刘长路暗示的眼神。他顺着刘长路的指示确定一下目标，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靠近，选择好最佳位置封堵住目标的退路。
此时还在刘长路怀里的迟玉有些羞涩，脸上泛着红晕：“你怎么啦，不看看是嘛地方啊。”刘长路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回头，我们分开以后你就往屋外走，去叫后面的民警。”迟玉先是愣了一下，立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宝贝儿，注意点儿！”说完放开他的手走出门口。
看见迟玉走出候车室门口，许彬已经将男青年的退路封死，刘长路稳稳心神，一步一步地接近目标。
赵鹏程和陈其嘉正好迎面撞上一溜小跑的迟玉，问明情况后忙让她闪在一边，两人快速来到第三候车室。候车室里刘长路和许彬呈四十五度角站立的位置立刻让他们俩明白了，目标已经出现。他们俩没有急于向刘长路那边靠拢，而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为刘长路和许彬做着警戒。
果然，就在刘长路逼近那名戴长檐帽的男青年时，一个萎缩在角落垃圾桶边的高个男子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这一细小的举动被赵鹏程发现了，他敏锐地感觉到情况不妙，急忙边举手示意许彬注意自己的后方，边与陈其嘉快速靠拢过去。此时的许彬正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椅子上的男青年，对自己身后的危险浑然不觉。
候车室里的广播响了：“旅客同志们注意啦，请持通往北京的××次城际列车车票的旅客做好准备，现在开始检票，检票时请大家按照顺序排队协助客运人员工作，祝大家旅途愉快。”
候车室内的人们，纷纷拿起自己的行李物品向检票口涌去。戴长檐帽的男青年也站起来提起自己身边的背包，刚要迈步，刘长路像墙一样地挡在他的面前，手里举着工作证对他说：“我是警察！请你出示一下身份证和有效车票。”
男青年显然没有思想准备，慌张地答道：“我，我有车票，我这就上车，时间，时间来不及了。”
刘长路的口气不容置疑：“我是警察。请你出示一下身份证和有效车票。耽误时间可是你自己的事情！”
男青年无奈地掏出车票和一张黑乎乎的身份证递了过来。刘长路接过车票一看，是即将开走通往北京的城际列车的车票，再看身份证，印记模糊有明显的伪造痕迹。他果断地说：“你的身份证有问题，请跟我到派出所去核实一下。”
“可我就要上车去北京了，时间快到了呀，我有急事……”男青年语无伦次地说道。
刘长路坚定地说：“请你带上自己的行李物品跟我走！”
男青年慌张地扭头向后看去，迎面遇上了许彬冰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退，眼中闪出一丝绝望的目光。他装作顺从地低下头，向前移动着脚步。突然，他猛地把背包向刘长路扔去。
刘长路早有防备。一掌拨开迎面飞来的背包，顺势飞起一脚正踢中男青年的腹部。男青年“哎哟”一声，手还没有来得及伸向裤子口袋就被踹得坐在地上。没等他站起身来，就被从后面冲过来的许彬使劲儿一把按住。一支手枪，从裤子口袋里滑落到地上。
赵鹏程的预感是正确的。就在刘长路和许彬对嫌疑人实施抓捕的时候，那个高个男子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抖掉了披在身上的外衣，将手伸向裤袋，侧身朝刘长路和许彬的方向跑过来。一米八的身高，体态健壮，肤色较黑，留着平头，穿休闲衣裤。就是他！通报上的二号嫌疑人。赵鹏程用双臂奋力地拨开涌向检票口行进的人群，朝高个男子冲去！
面对枪口的单文表现得异乎寻常地冷静，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两只眼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把枪和手机拿出来，扔到一边去。”对方冷冷地说道。
“我是去单位上班，身上没带枪。”单文把手机掏出来扔在地上，举起双手晃了晃。
“我本来想放下东西就走的，没想到你自己撞上来了，也没想到你竟然会试探我。真是活该你倒霉！”对方的语气里透着阴冷。
单文笑了一下：“没办法，我天天上班要从这儿路过，碰上我也算你够背运的。我能问问你刚放的是什么东西吗？”
“炸药！”对方痛快地回答着，“反正你是死定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你会伴随着冲天的光柱和缓缓升腾的火苗向天空飞舞，而且在那一瞬间享受飞天的快乐。你觉得我的创意好吗？”
单文猛然一惊，这句话太熟悉了。“你是黑宇！”
“你，你怎么知道我网上的名字？”对方显然比他更吃惊。
“那你就去攻占钓鱼岛吧，把它插上五星红旗然后守在那里，你就既可以轰轰烈烈又能平静地度过一段时间了。”单文缓缓地说道。
“怎么，你是，你是蓝色！这可真是太巧啦！”黑宇摇摇头说道，“我可是告诉过你，让你离远一点儿的！”
“谁知道你跑车站来干爆破了，你电影看多了吧？我既然看见了当然要想办法阻止你了。”单文平静地说。
“就凭你？阻止别人也要看看实力，你手里连个烧火棍子都没有，还想阻止我，真是笑话！”黑宇轻蔑地说。
“我承认我们目前的对比是不均衡，你占着优势，可总体上看你却是被动的，是劣势的一方。告诉你吧，这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单文觉得今天自己说话特顺畅，一张嘴就引用了一句电影里的老词。
“别和我斗嘴！”黑宇不耐烦地说道：“不过，看在我们曾经聊得开心的分上，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安排。”单文点了点头。“我们今天刚刚作了个大案，抢了个弹药库。我的朋友们准备乘坐十几分钟以后的火车去北京，我还想在走之前留下点儿响动，所以就绕道钻进了车站货场。当然，这样也可以避开你们的检查。我观察了停留的列车，选定了这列油罐车，这不还没等我挂上炸弹，你就过来了。”
单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怎么知道自己放的炸弹肯定能在你走后爆炸呢？再说，你走了我们还可以拆除它呀。”
“黑宇”被单文轻蔑的语气激怒了：“我从小就爱好物理和化学，我自己制作的炸弹是效果最好的。”说罢他举起手中的一个黑色的方块状的小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妨告诉你更多一点儿，我还在其他地方安排了另一颗定时炸弹。怎么样，这回服了吧？”
在“黑宇”说话的时候单文脑中飞快地运转着，他极力想找出个制止对方的办法。冲上去夺枪拼杀？这样的距离倒在枪口下的肯定是自己，还起不到任何作用。大声喊叫吸引别人注意？声音在货车林立的夹缝中不会传得太远。看情形，自己无论怎么做他都会穷凶极恶地引爆炸弹。千万不能让他炸响！他焦急地盯着纵横的铁道线，忽然眼前一亮。他们俩都在无意中站到了驼峰的走行线上。而且他清楚地看见，表示道岔开通的信号灯正在幽幽地放着蓝光。
从驼峰上滑下来的货车声音很轻，滑行到线路上的时候会因惯性使列车既重又猛，足以把他撞得粉身碎骨。我得拖住他！不能让他离开道心！想到这儿，一个悲壮的念头在单文心中慢慢升了起来。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