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打响了
第一节 挑战警察权威
“送走了星星迎太阳,太阳下山出月亮,月亮扭头天边落,抬眼一看又出太阳!”废话!真是傻帽!在线路上巡视了一夜的刘长路念完自己编的这段山东快书后,痛快地骂了一句。旁边的陈其嘉和许彬缩了缩脖子:“知道废话还唱。”“改成巡道工了,我心里别扭,还不许说几句呀!”许彬有同感地吧唧一下嘴,也不说话了。两人走下路基,许彬掏出烟递过去,点着火以后深吸了一口望着远处的公路:“长路,小吴怎么还不来接咱们呀,这都几点啦?”
刘长路也看着前面:“你傻呀。咱们巡视的这段线路五个点呢,咱们是最后一拨,人家小吴不得一拨一拨地接呀!你耐心等着吧。”
许彬撇撇嘴,把想要骂的街吞了回去,换了一句:“早知道一宿在外面冻着,还不如你自己开车来呢……”
刘长路笑着拍了他一下:“倒霉孩子净占师傅的便宜!”
本来他们今天晚上是要上夜班的,可是昨天还没下白班的时候教导员韩建强告诉陈其嘉说,因为有突然情况,所里值班的人员和晚上负责巡视线路的人都抽走去平海北站执行任务了,让他们下白班后在所里吃饭,稍事休息一下去铁道上巡线。陈其嘉当时就表示不满,事情明摆着,从早上八点上班到晚上八点,十二个小时的值勤人都累软了,晚上还要去巡线,哪有这样安排的。韩建强解释说是紧急任务,人手实在安排不开才让他们临时顶替一下,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替他们。可谁知道教导员把他们扔在外面以后就没音信了,将近半夜的时候陈其嘉实在忍不住了,给韩建强打了个电话,询问有没有人来接他们,回答是没有。让他们坚持到转天早晨,然后没等他再说话就把电话挂断了。气得陈其嘉不住地骂街,有人安排上班没人安排下班。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呀!
这个时候,张东平和常子杰正带着所里的民警还在平海北站忙碌着呢。
在平海北站旁有一个铁路工厂,随着铁路不断地裁减人员,工厂里面的工人都面临着下岗的威胁。这天,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工厂要取消,人员全部回家休息。这好比是一滴凉水掉进炉子上的热油锅里,立即沸腾起来。在厂里上班的一百多个职工马上撂挑子“起义”了,同时还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在家休息的那些同事。一传十,十传百,到快下班的时候一下子聚集了几百号人,吵吵嚷嚷地奔向厂长办公室。厂长得知这个消息后二话没说,立刻就当了逃兵,对外宣称是找更大的领导去了。工人们看见这个情形更是义愤填膺,有人挑头说咱们去前面的铁道上拦火车去!只要火车一停,上面马上就会知道,就会有领导来找咱们对话。这个意见得到了大伙儿的响应,于是工人们相互簇拥着来到离工厂不远的铁道边上,拉着手站成一排挡在铁道上。这下可热闹了,公安处知道这个消息后忙调动周边十几个派出所的警力前去疏导。张东平接到命令后仓促中调集人手赶到了现场。
现场的秩序很乱,工人和民警搅和在一起,在铁道边上僵持着。张东平从老远看到这个情况后,回身对跟上来的人说:“平海所的人都靠拢好啦,别掉队。听我的指挥,有事儿一起上!”民警们答应着自觉地慢慢靠拢,裹成一团朝铁道边上行进。与平海所前后脚到达的支援队伍下车后便被人流冲散了,等他们再赶到现场指挥刘副处长的旁边时,只有平海所还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刘处,我们到啦!”张东平跑到身着便服的刘副处长旁边:“按公安处指示,除去在班走不开的,所有人员都来啦!”
刘副处长明显有点儿慌乱,胖胖的脑门不住地往外渗出汗水。看见张东平,他忙用手指着人群:“你们来得正好,现在的情况是不能让他们冲上铁路!刚才我跟李处通过电话,他和铁路分局的领导正朝这边赶呢。李处指示说一定要控制住局面,绝不能造成拦车断道!”说完,他用手划拉一下平海所的人对张东平说:“你带你的人现在就过去,帮助前面把他们压下去!”
张东平边听边朝铁道边上观察,他发现有两处人流涌动得非常厉害,急忙向刘副处长建议道:“刘处!我们是不是在他们后面搭上人墙。这样即使冲过了第一道防线还有我们抵挡着,要是我们也过去了,这些人真冲过来,可就直接上铁道啦……”
刘副处长定睛一看,也马上转过神儿来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张东平和常子杰带着平海所的民警在铁道的路基前面搭起了一道人墙。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人群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张东平忽然想起晚上要去巡线的民警都被他带到这里,忙给值班的教导员韩建强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安排人去巡线,保证提速列车的安全,等这边事情有转机再去接替。谁知道韩教导员忙中抓瞎,把上了一天白班的值勤三组派了出去,而且这一派就是一个整夜。
小吴把车停到广场上。刘长路、陈其嘉、许彬他们几个舒展着疲倦的身子下了车。刘长路对陈其嘉和许彬说:“你们等会儿我,我去值班室找冀锋有点儿事,一会儿开车送你们回家。”许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那你晚上还得接我们,要不我们就得打出租来上班……”刘长路一摆手:“不领情算啦!”陈其嘉赶忙接过话头:“别呀,你还是送送我吧,我可是骑不动车了,你顺便跟冀所说一声也算咱们交差啦。”刘长路说:“好,你们等着我。”说完回身朝民警值班室走过去。陈其嘉和许彬掏出烟卷点着后,站在警车边上眯起眼睛看天空上的云彩。就在这个时候一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辆深黑色的加长商务车边鸣叫着警笛边飞快地冲进站区,进站口周围的人们纷纷躲避着这辆汽车,以至于发生了小范围的骚乱。汽车直向进站口冲去,正在门口疏导车辆的民警刚想去拦阻,便被飞速驶过的汽车带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正朝进站口走去的警长林辉见此情况忙跑过去阻拦汽车。谁知汽车躲开他后在广场边上画了个圈,停在了靠近进站站台的地方。车停稳后司机拉开车门,从里面走出个气定神闲、穿着讲究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跟着又从汽车里蹿出好几个男男女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互相叫嚷着就要进站。
像这样的情况,值勤的民警如再不过去问问就说不过去了。林辉紧跑几步过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位旅客,请你们按照规定,自觉地将随身携带的行李进行查危检查。”这话还没落地,给中年男人提包的司机使劲儿扒拉开林辉,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赶紧躲开!我们没时间啦,没看见马上要开车了吗?”这一下差点儿没把林辉带个趔趄。他站稳后冲这个司机说:“按照规定进站上车必须要经过查危检查!请你们现在就去检查行李,时间还来得及!”
这回轮到中年男人说话了,他斜着眼瞪了一下林辉,伸出手来指着林辉的鼻子,满嘴酒气地喊着:“你算是干吗地,连你们处长都得买我的账。赶紧滚一边去!”林辉被眼前这个人吓住了,不由得有点儿退却。在旁边看了半天的陈其嘉忍不住了,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快步跑过去挡在林辉的前面:“这位先生,不管您是干什么的,进站来的都是旅客,都要进行查危检查!”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民警再次挡他的路,直冲着陈其嘉走过去,一伸手冲陈其嘉打了过去。陈其嘉迅速地抬起手一把扛住对方的手腕:“先生,请您自重!”谁知道对面的中年男人抬手又打过来,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我叫你知道我是干吗地。”陈其嘉这次狠狠地迎上去搪了一下。中年男人抖落着手腕不住地骂着:“你反啦,活腻歪啦?一个车站的小警察还敢打老子!”这话无意于贼喊捉贼,有点儿耍无赖的意思。没等陈其嘉答话,旁边立即冲过来几个跟班模样儿的人,上去朝陈其嘉就打。一巴掌掀飞了他的帽子,跟着又上去两脚。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陈其嘉无法应付,混乱中只好举手招架着。
许彬看见陈其嘉被这几个人围攻,扔下手上抽了一半的烟就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住手!不许打人!”这话仿佛给中年男人提了个醒儿,转回身对着身边的人一指许彬说:“这还有一个呢,把这小子也收拾啦。敢跟我叫板,我今天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陈其嘉忍着扑面而来的巴掌喊道:“你们这样做是阻碍执行公务!”中年男人也喊道:“老子是人大代表!你阻拦我就是阻碍执行公务!给我打!”他的喊声就等于是给随从的人下了命令,几个跟班不分青红皂白围着陈其嘉和许彬打了起来。这个时候林辉早跑得没影儿了,估计是回去喊人了。
许多旅客被广场中央的奇特场面吸引住了。七八个穿着便衣的人推搡围打着两个警察,两名警察在他们的拳脚中间就像狂风中的树叶飘来飘去,显得那么无助,平日里被民警顶在头上的国徽也被踩在了地下。执法者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在谩骂声和拳脚相加之中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