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卧轨女尸
第三节 尸首初步确定
搞案子就像做饭时炒菜一样，你想在缺油少盐的厨房里烹饪出要吃的菜，首先得把家伙什和各种调料备齐了。然后还得在厨房里分好工，有剥葱剥蒜的，有盯墩切菜的，有上灶主勺的，不能乱。乱了不是做出来的菜不好吃，就是根本做不出来。最忌讳的，是厨房里有好几个大厨，你炒木樨虾仁，我非得烹虾段，你炒八珍豆腐，我就来个全爆，都说自己的菜重要，都说自己的菜得先上，争着拔尖抢功。保准把底下这帮小跑儿折腾晕了。
张东平在刑警队待过，他明白这里边的事。所以自打刑警队的人来接手这个案子，他在人力、物力上给足了支持，及时提供了先期得到的资料后，就不再过多参与指挥了。他还嘱咐参加办案的民警一定要支持配合，同时还要多收集有价值的信息，争取尽早破案。
在给附近区县公安局、派出所发出去的寻找尸源通报的第二天，柳青镇派出所给了个反馈。说是他们管内有一家开副食店的老板来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的外甥女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叙述的头型、身高、胖瘦和女尸很接近。派出所民警让这个老板来到平海所，让他来辨认一下尸首。刑警队的侦察员和赵鹏程一块儿接待了副食店的老板、老板娘和他们那留着一板寸头的儿子。老板娘一看死者的照片眼泪就下来了，哭着说我苦命的孩子呀。老板在旁边不愿意了，一把抢过照片对老板娘说，就知道瞎咧咧，你认准了再哭啊。等仔细端详完照片他也傻了，双手一个劲儿地哆嗦，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还得说他们俩的儿子，那位板寸少爷，这小子接过照片看了看对赵鹏程说：“伯伯，没错，我看就是我表妹！”赵鹏程说咱慢着点儿，都别激动。你们仔细看看，主要是认准了。如果是，一会儿带你们去看看死者，我们还得询问你们一下死者生前的情况。
“民警同志啊，我这个外甥女可是好孩子呀！平时不招灾不惹祸的，跟谁也没仇。这是谁起了坏心要害她呀！”老板憋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赵鹏程示意他先坐下，又从饮水机里倒水给他们递过去：“咱慢慢来，先说说你这个外甥女是怎么跟你们住一块的。她不回自己家吗？”老板叹口气：“大哥啊，她妈妈，就是我姐姐，他们两口子是知青。想当初大手一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他们就去了西北。在那个倒霉地方一待就是好多年。这不是有政策孩子可以回来念书嘛，所以我姐才把她送到我这来……可现在，人没啦，我可怎么和我姐交代……”说完把脑袋一低不言声了。
板寸晃着脑袋插过话说：“我就知道她总去那个养鱼池就没好，里边都是一帮什么人呀！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是坏蛋，见小闺女就流哈喇子……”
赵鹏程赶紧拦住他：“慢点儿，慢点儿，你情绪有点儿激动。咱别骂街。你说她总去养鱼池？养鱼池里能有坏人？”
板寸露出副不屑的神情：“伯伯，你是不知道，我表妹高中毕业就不上了，在养鱼池打工挣钱。其实那个养鱼池里还带着游泳馆，卡拉OK什么的，她在里面当陪钓。”
赵鹏程和侦查员一对眼神，明白了，死鬼是一年轻的三陪小姐。板寸打开闸就收不住了：“她去的时候我就告诉她啦！别让那帮傻子占咱便宜，有起腻的就跟他们提我！”侦查员斜他一眼：“提你干吗？”“提我就好使，不服？我砸趴下他们！”赵鹏程急忙伸手摆出停止的姿势：“你还是太激动了，这样，让我们这位同志陪你爸你妈说说话，咱俩边上聊会儿。”说完朝侦查员努努嘴，把板寸领出了门。
到了另一间屋里，赵鹏程让板寸坐好了，又递给他支烟：“我看你挺大个子整个一四六不懂。不是我说你，家里出事儿心情激动我能理解，可你看看你爸你妈正难受的样儿，你张嘴就胡吣没个把门的，也不分个场合。真不懂事儿！”几句话训得板寸心服口服：“伯伯，您说得对！怪我不懂事。”“行啦，在这和我说说吧，你都了解你表妹嘛事儿！”
见嘛人下嘛药，这是老民警的学问。一会儿工夫赵鹏程就和板寸聊得烂熟，知道了死者叫赵玉梅，你瞧这个名字，早就预备着没了。赵玉梅今年十八岁，高中没毕业就不上学了，属于一颗红心奔小康，不给政府添负担，自带设备竞争上岗的个体经营者。因为从小练就的好水性，她在柳青镇最大的养鱼池兼娱乐总会里担任陪游公关，业务范围是陪你游泳、陪你钓鱼、陪你娱乐，其实就是三陪。结交的人员范围广，社会关系复杂。板寸在当地村镇属于古惑仔初级阶段。经常率领着一帮小兄弟浪荡街头，也曾经给自己的表妹摆平过几次客人不给钱或者钱没到位想入非非的事情。因为哥俩都属于个体户里的不法经营者，所以互相隐瞒没有告诉家里的父母。赵玉梅虽然早出晚归，可还是坚持回家，不在外面过夜。这次是连续三天踪影皆无，家里不放心才去派出所报的案，寻找尸源的通报也正巧传到民警手里，才有了他们三口登门认尸的故事。
办案的哥儿几个正高兴呢，下去收集线索的小组又捋出来个线头。在养鱼池附近走访调查中，有许多人见过经常有一辆半新的红色大发车停放在池子旁边，但是这几天好像消失一样看不见了。这个线索让大伙很兴奋，于是马上调整了侦查方向，把网向柳青镇与养鱼池附近撒了下去。
张东平这两天挺沉得住气，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案子肯定能破！不是自己盲目乐观，而是在他们下功夫侦查的同时，地方公安分局也派人来向他们咨询这个案子的材料，来人说最近在柳青镇周边，连续发生了多起抢劫单身女子财物、强奸伤人的案件，作案人至少三名，采用跟踪受害人到家，或者到僻静地方下手作案的方法，心狠手快，抢了就跑。有时跟踪到受害人家中的时候，怕受害人报案，在作案得手后还残忍地给受害人补上几刀。平海所发现的这具女尸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案子的延续。有了这些线索，张东平有理由对这个案子持乐观的态度，但是也有一点，他想还是最好在自己所里有新突破，争取赶在地方公安破案之前把它拿下来，哪怕是提供出有价值的信息呢。一来可以显示铁路公安的实力，二来也好向上边有个交代。
整个上午他都在等待撒出去的各个小组往回传递消息，可就在他刚和刑警队通完电话的时候，治安组老高举着值班室里的无绳电话匆忙跑进来：“张所，你赶紧接电话，可能出事啦！”他伸手接过电话，示意老高坐在沙发上：“老高，你慌什么呀！喂，我是张东平。”“张所吗，我是工务段王寿昌。”打电话的人是工务段平海站工区的党支部书记。“有个紧急的事儿赶紧告诉你。刚才快速列车经过正线三十一公里的地方晃动得很厉害，接到这个消息我们派人去检查，发现从三十一到三十二公里的地方线路上丢失了四十多套扣件。”
“啊！”张东平惊讶得喊出了声：“王书记，你们怎么处理的啊？”
“当时我没在，值班的人把这事儿报告给分局啦！”
听见这个消息，张东平坐不住了：“大哥，你们这么干不等于是给我上眼药吗？先告诉我一声啊！”
“张所，你别着急，真不是给你使绊儿。这不，我回来知道这件事了，赶紧给你打电话，就是通知你抓紧去看看，别被动了。”
张东平说了声：“行，我马上带人去现场。”扔下电话对老高说：“赶紧叫人，咱们去正线三十一公里的地方，通知在外面调查的所里民警，离现场近的都去现场集合。”老高连忙提醒说：“小吴开车出去查案子了，有车没司机。”张东平拿起放在床边的帽子：“你去叫人吧，我开车！”
赶到地方的时候，冀锋带着赵鹏程他们几个人正在铁道上等着呢。张东平说了句先看现场，就带着这帮人从护网的豁口钻了进去，在铁道上低头寻找着丢失扣件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把分段检查的情况归拢，数字出来了，总共丢失了四十三套钢轨上的扣件。有的地方是顺着钢轨并排一气儿拧下来的，有的则是隔着间距拧的。这让张东平很费解，说作案的这个人懂简单的铁路常识吧，他并排地拧下来好多个扣件，这种手法无异于破坏。说不懂吧，他还知道要在钢轨上拧扣件的时候隔开距离，这样做是为了避免造成列车行驶时发生事故。这是个什么人？张东平正对着铁路沿线下面的村庄发愣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赶忙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高建熟悉的声音：“张东平吗？你们现在到哪啦？”“高处，我们到现场了！”高建说了声“找个人迎我们”，就把电话挂了。他忙告诉旁边的民警去接，回过头来问冀锋和赵鹏程他们：“这附近的村子归哪管？叫什么名字？村里的治安环境好吗？”冀锋指着前面冒着不知道是什么烟的村庄：“这是西平区南坡乡管辖的村，村里二百多户人家，平时治安还可以，在我们所管辖的线路上，这个区段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案件。今天我们往这赶的时候还纳闷呢，怎么说出事儿就出事儿啦！”
张东平费劲儿地摇摇头：“先不说这个啦，这个村叫什么名字？”
冀锋看了他一眼：“小卞庄！”
张东平刚想说，这个村怎么起了个这么有想象力的名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过了会儿，高建带着人赶到了，来到现场后还是老程序，照相的照相，检查的检查，记录的记录，忙得不可开交。等忙活完要回平海所的时候，高建点了点跟在自己身后的张东平说：“我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呢，就跑你们这来了。我看你小子得赶紧买点儿纸烧烧，避避邪气儿！”张东平叹了口气不住地点头：“我是得烧烧，这段时间太邪行啦！”
回到派出所，高建把带来的刑警队侦查员们又留下一拨，帮助搞扣件被盗的这个案子。高建强调道：“以扣件这个案子为主，同时不能放弃女尸案件现有的线索。两个组要勤通气儿，多交流资料，说不定哪块云彩有雨呢。”安排完具体工作，刚要端杯喝口水，手机就响了。他接通电话没说两句表情立即严肃起来，放下电话对张东平说：“麻烦啦！上报公安局以后，他们拿这个当事儿啦，估计过会儿就得到平海所！”
“还来几个督战队？”
“这回是齐副局长亲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