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进驻维和培训中心的第一天，开训仪式结束后，维和队员们就领取了训练的装备，大件的物品包括：防弹头盔1个，防暴头盔1个，防弹背心1件，护膝护肘装具1套，训练用枪1支，防暴盾牌1面，防毒面具1副，护目镜1副。防弹头盔与平时在单位使用的不同，是标准的联合国装备头盔，蓝色头盔上印着“UN”两字，特别的帅气。晚上躺在床上，队员们都在喜滋滋地做着美梦，梦想着戴上装备训练时的威风场景。
资料图
第二天吃完早饭，队员们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直奔宿舍开始穿戴起来。廊坊早上的气温很低，还有霜降，出操的时候把队员们冷得簌簌发抖。出发的时候知道北方天气冷，大家衣服倒是带了很多，只是考虑到训练的时候不可能穿很多的衣服，所以大家没有把多余的衣服穿上，一大早出操就被冷空气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现在开始穿装备了，防弹头盔一戴、防弹背心一穿，倒是挺暖和的。尤其是防弹背心，把衣服勒得紧紧的，一股热流瞬间就传遍全身。
知道正式训练后不可能中途回房间，队员们都带了水壶，一公升的水壶打得满满的。再把训练用枪背在身上，感觉确实整个人精神了很多。队员们互相之间兴奋得拿出手机互拍自拍，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丝毫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痛苦。
集合的哨声吹响之后，队员们从楼上快速跑下楼梯，这时开始感觉到穿戴装备之后，行动变得迟缓很多，特别是挂在脖子上的训练用枪，必须双手握紧才不会左右晃动。平时从五楼跑到一楼气都不喘的队员们，第一次穿上训练装备后，竟然跑得气喘吁吁，集合三分钟不到的时间，身上竟然出了一身汗，把内衣都湿透了，身上的热气散发在冷冽的空气中，形成了一团淡淡的雾水。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维和训练场距离宿舍楼大约有五百米的距离，按照训练的要求，必须跑步前往。队列指挥员要求在跑步的时候必须保持高度一致，这让很多队员犯了难，因为装备穿得太多了，步伐难免出现不同的声音，指挥员反复让大家跑了几趟之后，才勉强把步伐调整到一致，等把队伍带到训练场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上气不接下气，几名女队员脚肚子都在发抖。
这倒不是队员们娇气，主要还是不习惯的问题。整套装备重达四五十斤，很多没有参加过特训的队员平时都是轻装训练，一下子穿戴上这么重的装备，肯定会不适应，需要有一个过程。但是，教员们却丝毫没有理会这个适应的过程。
训练场里站着几名培训中心的教员，为首的是一名大校，带着一副墨镜，严峻的神情自然散发出一阵阵的杀气。
“先绕着操场跑两圈。”大校直接下了个命令。
指挥员本来还想上前报告一下，队员们这么累，是不是先把装备卸下来再跑。但是一看到大校刀一样的目光时，硬生生把话吃回了肚子。
没有休息的队员只能硬着头皮围绕着800米的操场跑起来。不到半圈的时候，脚步已经凌乱不堪；一圈的时候，队伍已经开始没有了整齐的形状；一圈半的时候明显分为三个阵型，第一阵型的是参加过各种特训比武的战斗队员，他们的体力储备还算不错，能应付得来，第二阵型的是普通的男队员，乱成一团地胡乱跑，第三阵型的是女队员，几乎是拖着步伐在走。
好不容易把两圈跑完，所有的队员浑身湿透，大口地喘着气，在寒冷的冬天里汗流如雨。女队员们一律面色苍白，嘴唇发黑。
“怂样！”大校轻蔑地从嘴里吐出两字，然后大喊一声：“集合！上课！”
站在松散的队伍面前，大校板着脸说：“我姓孙，你们可以叫我孙大校。今天第一节课是射击基础教学训练，我身边这几位是你们射击的教员，包括我。其中一位将随着你们的队伍出征利比里亚，他叫孔玮良。”大家顺着孙大校的介绍顺序看过去，一位标准国字脸的上尉警官一样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孙大校继续说道：“有没有觉得累？有没有觉得呼吸不畅？有这种想法就对了！你们不是过来度假的，也不是过来参加夏令营的，你们过来是准备上战场的！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对维和是什么想法，是出国争取荣誉，还是出国看风景，或者是为了在战友们面前挣一点可怜的尊严，但是我告诉你们，从踏上这个训练场开始，你们就要给我树立一种观念，这里就是维和任务区！这里就是维和战场！在这里随时都要保持维和实战的姿态，不能有松懈，不能有差错，如果有了，就是死亡，就要被淘汰！”顿了一下，孙大校继续说：“你们可能觉得我不近人情，是的，我是不近人情。我为什么要与你们近人情？在战场上，不是战友就是敌人，子弹不会因为和你熟就自动避开你们，也不会因为你对敌人说，我认识孙大校，对方就放过了你。所以，上课之前首先跟你们申明纪律：只要进入训练场，必须树立敌情观念，全副武装，枪不离身，违反规则者，列入淘汰名单。”
尽管脸上写满了不舒服，队员们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有默默承受。
孙大校是射击训练组的头，说完话之后就走了，留下了当天上课的教员。与孙大校相比，留下的这个教员明显态度好了很多，在跟队员们上课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只是眼睛同样是凌厉无比的。
“我叫王强。”教员进行了自我介绍。王强是名中校警官。“孙连山大校是从解放军转过来的，军人的脾气是大了点，你们别怪他。其实他是面黑心慈，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啊。大家想想看，出去维和，又不是出去旅游，专挑治安好的国家去。咱们要出去的地方都是战后的国家，乱着呢！孙大校从维和培训中心成立开始就在这里教学，咱们国家派出去的维和警察全部都在他手底下训练过，无一伤亡，无一遣返，无一事故，这与他严格的训练是分不开的。别看他朝着你们吼，心底里可是真把你们当他的孩子呢！他舍不得让你们在战场上有一星半点闪失。所以啊，请大家收拾好激动的心情，下面跟着王强老师一起，从最基本的持枪动作开始练吧。”
王强教员的动作要领其实很简单，队员们在新兵的时候已经练过了，一些老兵，尤其是参加过比武特训的队员心里开始嘀咕起来：“这些都是老套路啊，咱们以前都练过呢，真是多此一举。”心里想着，手底下难免就分了神，一些招式动作比划得就不是那么娴熟了。
王强教员把这些队员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却也不讲话。
好不容易第一节课上完，中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队员们坐在小马扎上，都在纷纷议论训练辛苦。王强教员拿了把小马扎过来，与大家一起聊天，特意把几名分神的队员叫在一起。
“看你们动作蛮熟练的嘛！以前有练过？”王强教员问。
“那可不！咱们这几个都是参加过全国特战比武，还拿了奖的呢！”一名队员自豪地说。
“哦，是厉害啊！你们参加的比武都有哪些项目呢？我问的是射击方面。”
“狙击枪，自动步枪，手枪都要比的，然后项目嘛，五十米、一百米都有……”
王强教员静静听队员说了一会，冷不丁问了一句：“都是靶子……有打过真人吗？”
队员说：“那倒没有。比武嘛，哪里会有打真人的，都是靶子。”
“那工作中呢？都没有处置过需要用到真枪的场合吗？”
队员笑了：“咱们浙江鱼米之乡，经济发达，人民富裕，治安很好，我在边防工作也有十多年了，没有过这种机会。”
“哦！”王强教员陷入了沉思。
“滴滴滴”上课的哨声响起，队员们集合在一起。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让大家缓了一口气，身上的汗水干了，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
“我们这节课的科目稍微调整一下，你们几个参加过特战比武的队员出列，当个配手。”王强教员说。
“报告出列！”几名队员迅速出列排成整齐一排。
“大家看看啊，这是你们维和防暴队中的佼佼者，都是参加过比武特训的精英，你们觉得他们的水平好不好？”
“好！”队员们其声大喊。
王强教员点点头，说：“这节课的学习内容，就是让他们表演真枪真人实战射击。”说完，王强教员把步枪从身上解下来，手脚麻利地从口袋中掏出几颗子弹，快速装进弹匣里。压弹匣、拉枪栓、关保险，一气呵成，然后把枪支交给一名队员，说：“你来当突击手，我来当人质，后面有一张人像靶纸，我们就当他是匪徒。我呢，站过去，把人像的半边脸遮住，只留出眼睛；你呢，枪口朝下谈判。然后我会给你下个口令，口令下达后我向边上移动一点点，露出匪徒的半边脸，你要利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迅速抬起枪口射击。好吗？小兄弟，我这命就交给你了啊！小心点扣扳机，里面都是真货的！”
听了王强教员的话，这名持枪的队员脸都白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稍微偏差一点就是事故了。
看到队员不说话，指挥员只能出来打个圆场：“教员，这样不妥吧，要不，我来当人质吧？”指挥员也是个老兵了，能感受得出来王强教员对队员们的训练表现不是很满意，但是不能直说，只能婉转地表达意思，希望能打个圆场，先把课上完，回去再好好教育这帮队员。没想到王强教员倒也爽快：“好啊，那你来吧。”不由分说把指挥员推到了靶纸前面。
这下队员更加惊惶了，拿着枪的手都在发抖。
王强教员仍然是一张笑眯眯的脸，说道：“怎么？认怂了？不敢开枪了？你不是参加过特训比武的吗？不是说自己枪枪命中靶心的吗？你倒是表演一下给大家看看啊！”
这名队员羞愧得无地自容。
“怂样！”王强教员从队员手里拿回来枪，手脚麻利地把子弹退出来，放在掌心里，然后对着大家说：“同志们，这就是我这节课要给大家上的内容。两个问题说明一下。第一，要有敏锐的观察能力。看我手上的这些子弹。”王强教员把手里的子弹给大家亮出来，继续说：“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这些都是训练弹，塑料的！一名优秀的射击高手，不仅要会看，会听，还要会观察。训练弹装填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与正常的子弹不一样，我相信你们知道，可是没有人注意去观察这个细节。第二，就像刚才孙大校说的一样，你们是去维和战场的，到时候手里拿的是真枪实弹，遇到射击机会的时候，绝对不是静止不动的靶纸，只会是活生生的人，你们还能保持训练时的心态吗？能把握得住一枪致命的机会吗？没有！你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王强教员的话开始严厉起来：“你们说到底还只是有个维和警察的名头，根本就不具备维和警察的素质！你们把到这里来训练作为一种通往荣誉的途径，没有把它作为一条通往地狱与天堂的磨炼之路！第一节课，几名队员觉得持枪动作很简单，那么我来告诉你，枪，只有持好，才能感觉到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才能指哪打哪！不要以为刚才我对你们的要求很苛刻，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抬枪击中十米以外匪徒的额头，这是一名维和警察的基本功！现在，谁觉得自己能做到的，站出来，帮我一起指导其他队员训练，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主动练、加强练，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在偷懒！”
王强教员的话给队员们上了生动一课，所有队员都收起了对训练抱怨或者轻视的心理，一丝不苟地从最基本的持枪动作开始训练。
如果说上课前全副武装的热身训练，苦的累的是大腿，那么，持枪基本动作苦的就是上肢胳膊了。按照王强教育的要求，队员们一个基本的动作都要保持固定的姿势几分钟。拿着十多斤的训练用枪纹丝不动举着几分钟，胳膊那真叫一个酸爽。几个动作下来，队员们刚刚被体温烘干的衣服又湿透了。
上午课程结束的时候，王强教员对大家说：“同志们，这只是个开始。不要怕辛苦，不要怕累，作为一名曾经维和过的前辈，我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今天上午的训练只是小儿科。以后到任务区，每天都要以这样的穿戴标准执勤，少的几个小时，多的十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不要嫌我啰嗦，我再重复一次，维和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是用生命去作为车票的旅行，希望在以后的训练中，大家要从思想上树立起维和的观念，抛弃自我，迎接新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部分队员都是手软脚软地端着盘子，一边在簌簌发抖一边在狼吞虎咽。饭后，谁都没有二话，直接回到房间躺床上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