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女人
酒醒后的张强，在听黑子说起酒吧死人的事时，一脸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今晚要换个地方喝酒了！”
对于酒吧死人这样的事，张强他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要死那么一个两个。一个酒吧被停业整顿，并不会影响什么，毒品的销售点多如牛毛，再关闭几个也无关紧要。
和毒贩相处久了，印春荣渐渐发觉，在毒贩的眼里，其他人的命根本不算命，他们只管卖毒品，不会理会吸毒者的死活，追求金钱是他们唯一的目的。甚至对于他们自己的生命，他们都显得满不在乎，虽然知道贩毒是掉脑袋的生意，却一次次地铤而走险。在赚到钱之后，就极力地挥霍，吃喝嫖赌，一样不落，恨不得把手中的钱一次挥霍干净。因为他们不知道手里的钱，明天还有没有机会再用，只要挥霍掉，就是赚了。
时间越久，印春荣越是觉得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没有什么意思。与其这样提心吊胆地狂欢，倒不如守着几亩薄田，安分守己地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的安宁与平静，至少不用再刀尖舔血、草木皆兵了。
虽然印春荣想得明白，但他深知自己改变不了毒贩的想法。毒贩的价值观与自己有天壤之别，要是他们也像印春荣一样，那么世界上的罪恶就会少许多。
看惯了花花世界，吃惯了山珍海味，穿惯了锦衣绸缎，周旋于各色美女之间，很难相信这些人会改过自新，甘愿吃清汤寡水的饭菜，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从田园走向花花世界，或许很简单；但想要从花花世界归隐田园，比登天还难。
虽然每天都与毒贩朝夕相伴，但印春荣始终记着自己的使命，就是将他们绳之以法。改变不了他们罪恶的想法，就要将其消灭，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受到牵连。有的时候，举枪，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拯救。
夜色降临，纸醉金迷的生活又即将开始。酒吧被查封之后，张强带着印春荣转场到了一个娱乐会所。
这里没有慢摇吧那样喧闹，音乐也柔和了许多，细腻委婉、清新悠扬的萨克斯曲子的优美旋律回荡在耳畔，那是《魂断蓝桥》的主题曲，低音深沉而平静，高音清澈而明亮，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印春荣觉得这是张强带他去过的最有情调的地方了。相比嘈杂的酒吧，这里要好得太多，奢华之中少了几分浮夸，显得恰如其分，既不低调，也不张扬。
用张强的话来说，有酒的地方，就有女人，越是高档的场所，女人就越有质量，越有水平。
刚添的几分好感，就被张强的话一扫而空，这看似堂皇大气、高贵优雅的会所，竟然是集赌博、贩毒、卖淫为一体的肮脏场所。
张强点了两瓶红酒，找了一个正对舞台中央的圆桌坐了下来。
印春荣对酒也不是很了解，只觉得这红酒色泽明亮，入口后细腻柔顺，没有黏稠的甜香，没有刺喉的火辣，只有微微的醇香，饮后唇齿留香，余味绵长，令人回味无穷。光凭口感来说，这酒的价格应该不便宜。
坐下没多久，会所主管便带来一排女人供张强他们挑选。在这里，这些女人被称为会所公主，主要是陪客人喝酒。如果客人有需求，可以直接带走，进行色情交易。
部分陪酒小姐也承担“冰妹”的工作，那样可以挣得更多。所谓冰妹，指的是那些向客人提供色情服务的同时，陪客人吸食毒品的小姐。如今冰毒等新型毒品在娱乐场所比较流行，由于吸食冰毒的人早期大多性欲旺盛，需要通过性行为“散冰”，“冰妹”便由此产生。
一排衣着暴露、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印春荣面前，她们就像橱窗里的商品，供客人随意挑选。
在众多的陪酒女之中，有一个吸引了印春荣的眼球。她有一双颇具灵气的眼睛，俏丽的容颜，高挑纤细的身材，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美丽动人。
吸引印春荣的并不是女人的美丽，而是她熟悉的容貌。尽管她化了妆，褪去了身上原先的土气，变得妖娆多姿，印春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胆扎村的年轻寡妇鲁迈，她的丈夫因为吸毒过量丧命，她在大雨滂沱的晚上，到部队院里找印春荣帮她。
印春荣大吃一惊，做卧底的人最怕遇到熟人，尤其是对自己的过去了如指掌的人。只要鲁迈认出了印春荣，开口和他说话，印春荣的身份便暴露了。
印春荣来不及思考鲁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他要做的就是在鲁迈认出自己之前，提前阻止她。
印春荣站了起来，走到鲁迈的面前，说道：“就选你了。”然后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说实话，看到鲁迈，印春荣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只能起身先发制人。他不知道能否阻止鲁迈开口，更不知道鲁迈是否与贩毒集团有关联。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在印春荣站起来的那一瞬间，鲁迈也认出了印春荣，她也惊呆了。一时间，惊讶、疑惑、羞愧等情感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她刚想开口，却看到了印春荣的手势。
印春荣一把搂住鲁迈，拉她坐到了座位上。鲁迈没有说话，这让他有些欣慰。
“三哥，这不像你的风格嘛，往常你对女人都不感冒的！”张强说着，看着印春荣坏笑。
印春荣笑着说道：“谁还没有个有需求的时候，我比较相信缘分。”
“三哥终于上道啦！这眼睛够贼的，一来就把最漂亮的妞给选了。”黑子哈哈一笑道。
印春荣只得赔笑，他不想与黑子他们讨论这个话题。他知道黑子他们一讨论就会说个没完，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
张强、黑子、阿雄各自选了一个女人坐到自己身旁。虽然她们个个年轻貌美，身材丰满，皮肤白皙，但综合看来，比起鲁迈，还是略逊一等。
鲁迈坐在印春荣身旁，思绪纷乱，她对印春荣的感情很复杂。丈夫死后，没有人愿意帮助她，村子里的女人都提防她，怕她勾引自己的老公。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总想着占她的便宜。只有印春荣是真心实意地帮助她。印春荣在胆扎边境检查站工作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看他们娘俩，帮她干活，给她钱用。是印春荣给了她活着的希望，是印春荣教会她，无论多么困难，都要坚持下去。在失去丈夫的日子里，印春荣成了鲁迈唯一的精神寄托，她甚至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只要印春荣愿意，她随时可以以身相许。
可惜好景不长，一纸调令，将印春荣调离了胆扎边境检查站。自此以后，鲁迈再没有机会见到印春荣，原先的心理依靠消失了，她又回到了独自一个人面对现实的日子。
印春荣调离后，会定期给鲁迈汇去一些生活费。每次收到印春荣的钱，鲁迈都兴奋不已。倒也不是因为钱的多少，而是因为这是一种心理安慰——只要收到钱，鲁迈就觉得印春荣并没有忘记她。
此刻，印春荣就坐在鲁迈身边，她能够挽着他那有力的臂膀，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又如梦一样虚无缥缈，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鲁迈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她想不出一向疾恶如仇的印春荣，为什么会和张强这些毒贩混在一起。看着印春荣与张强他们侃侃而谈，鲁迈不知道他到底是警察，还是一个老练的毒贩。
有几次，鲁迈想开口问个究竟，但每次都被印春荣及时阻止，她只得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陪着印春荣他们喝酒。
除了疑问之外，鲁迈想得更多的还是如何向印春荣交代，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沦落风尘。思前想后，她始终找不出一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她明白，自己在印春荣心里的形象肯定会一落千丈。他会觉得自己是下贱的女人，以后不会再理会自己。
鲁迈的突然出现，让印春荣有些措手不及。虽然鲁迈坐在他身边，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但她每说一句话，都会让印春荣心惊肉跳。他担心鲁迈会在不经意间说漏嘴，她每一个字后面都仿佛悬着一把刀，随时可能会落下。
旁边是心狠手辣的毒贩，印春荣根本没有机会与鲁迈说个明白。只能在肢体接触的时候，轻轻暗示她别乱说话。鲁迈没有经过特殊训练，印春荣也不能完全肯定她是否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