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念
接到专案组的情况通报后,印春荣心情大好,自“Q计划”实施以来,成效明显。截至目前,已经捣毁毒品贩运通道一个,掌握毒品贩运通道两个,印春荣感觉离抓获裘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货一次次被截,裘天肯定会坐不住的,在万般无奈的时候,他说不定会亲自出马,到时候便能将他一举擒获。
印春荣压抑住内心的兴奋,若无其事地与黑子和阿雄边聊天边等待张强归来。他明白,走货失败后,张强很快就会灰头土脸地回来。
果然,没等多久,张强便脸色铁青地回到了住处。
“强哥,怎么啦?”黑子起身问道。
“妈的,货被警察截了!”张强气愤地说道。
“怎么可能,我们都不知道走货,警察怎么可能知道?”黑子问道。
“鬼才知道警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天哥那边有内鬼也说不定。”张强说道。在回家的路上,他一路走一路想: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这些天他一直小心谨慎,只有接货前一天喝醉了一次,会不会在喝醉的时候将走货的事情告诉了印春荣?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什么破绽。可那晚他喝得不省人事,早忘了发生过什么,说过什么话。不过再想想,就算对印春荣说过要走货,在去接货前,自己也不知道货在哪里,印春荣更不可能知道了。
虽然有些怀疑,但张强绝对不敢对裘天实话实说。要是让裘天知道他因喝酒误事,那非要了他的小命不可。
“又丢货了?这警察越来越厉害了!”印春荣骂道。
“要是让老子查出谁是内鬼,老子非宰了他不可。”张强自顾自地说道。
“对,我也在找内鬼。”印春荣添油加醋地说道,“我要是知道谁是内鬼,非剁了他不可!”
“现在怎么办?”阿雄问道。
“搬家呗!”黑子说道。
每次丢货后,张强都会转移一次。好在他在昆明利用不同的名字买了不少房产,转移起来并不费力。即便被抓的人供出张强,等警察来的时候,张强早就转移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贵重物品,张强便带着印春荣、黑子、阿雄连夜潜逃到了另外一个窝点。
原石通道可以说是裘天最稳定的贩毒通道,这次通道被毁,对裘天的贩毒集团打击着实不小。张强也被裘天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弄得他连续几天都闷闷不乐,每次到酒吧都把自己灌得烂醉。
醉生梦死的生活又过了几天。张强因为心情不好,没有人敢惹他,每次他都独自一人喝闷酒,三两下便喝趴下。这对印春荣来说也算一件好事,不用灌,张强就醉了,省了不少事,自己也不用喝太多酒了。
酒醉的张强还是改不掉胡说八道的习惯,每次喝醉都会拉着印春荣说半天。
说得最多的就是这次走货失败后,裘天怎么骂他。裘天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了,并抱怨裘天不讲交情等等。
有的时候,印春荣想问张强点什么,但喝醉的张强哪能理会印春荣的问题,总是答非所问,转移话题。
或许因为心情不好,有一次喝醉后,张强第一次对印春荣提起了他的家庭。
张强老家在保山的一个小山村,他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个妹妹,父亲是一个乡村教师。本来日子还算幸福,怎料父亲在张强十三岁的时候便沾染了毒品,从此整个家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一次,父亲看着张强的成绩单,怒气冲冲地问他:“你怎么搞的?怎么考得那么差?”
张强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算是给你争气的了,我虽然成绩不好,但没有像你一样吸毒。”
恼羞成怒的父亲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一巴掌打在了张强的脸上。这一巴掌也将张强和父亲的感情打没了,他年幼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一气之下,张强便远离了故乡,独自一人来到昆明闯荡。
来到昆明后,张强在一家餐馆打工,他不怕吃苦,又肯卖力,老板和同事都非常喜欢他,在餐馆一干就是三年。虽然挣钱不多,但当时的张强心里就想着一件事,那就是离开那个伤痕累累的家庭。
在昆明打工的三年里,张强一次也没有回过家。有几次,他也想过回家,但一想到父亲吸毒的样子,他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由于勤学肯干,张强也学了一些炒菜做饭的技术。
离开餐馆以后,他也像一些小贩一样,买了一辆手推车,在学校周边卖起了小吃,收入虽然不是很多,但比起在餐馆打工的时候算是很不错了。
张强肯吃苦,为人又随和,生意越来越红火。他本以为在昆明已经找到了生存的方法,正盘算着挣了钱以后,租个铺面,就不用成天跟城管斗智斗勇了。
有一天,张强在卖小吃的时候,来了几个小混混,不但吃东西不给钱,还向张强索要保护费。年轻气盛的张强哪里忍得了,与小混混厮打起来,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张强被小混混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摊子也被砸了个稀巴烂。小混混扬言见到张强一次打一次。
年幼的张强第一次体会到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没有人会可怜他、同情他,反而觉得所有人都在鄙视他。
为了摆脱小混混的纠缠,张强只得放弃摆摊的生活,另谋出路。于是,张强又到一家酒吧打工,在那里,他结识了自己的妻子。她也是酒吧的服务员,从相知到相恋,再到结婚,张强都觉得相当幸福。日子虽然苦了点,但张强感觉有说不出的甜蜜,他努力挣钱,想给妻子一个安稳的家。
但无论张强再怎么努力,他始终都只是一个打工仔,靠微薄的工资吃饭。在酒吧工作的妻子见惯了花花世界,她越来越觉得张强没有本事,只会打工,挣不了大钱。
妻子的抱怨越来越多,但张强总是忍气吞声。他十分爱妻子,无论妻子如何发脾气耍性子,他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直到有一天,张强终于忍无可忍。他可以忍受妻子无理取闹,可以忍受她的撒泼耍横,但绝对忍受不了她给自己戴绿帽子。
那天,张强撞见妻子与自己老板的奸情。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抡起菜刀,几刀便把老板砍倒在地。
张强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七年,后来由于在监狱里表现较好,减刑一年。
在监狱里待了整整六年,出来后,张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自己的脑子已跟不上外面的节奏了。
掐指一算,自己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在监狱的时候,张强总是在想,出去以后,一定要回家看看。但真正出来了,他开始犹豫。一身落魄地回去,只会让家人和乡亲们瞧不起,于是他又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经历了这件事后,张强看透了这个世界,他认为这个社会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充满残酷和虚伪,不会给弱者一丝一毫的机会。
出狱后的张强已经丧失了原先那份朴实与善良,他想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挣钱,他要让妻子后悔,要在家人面前可以昂首挺胸。为了这个目的,他并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从善转恶,就在一念之间。经一个狱友介绍,张强认识了马彪,开始给马彪带货。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强渐渐变成了裘天贩毒集团的骨干,毒品也给他带来了巨额的财富。
当张强光鲜亮丽地回到家乡时,他发现原先的家早就没了,原来住的房子都已经倒塌。父亲因吸毒,十年前就死了。母亲在父亲死后,没过两年也病死了。妹妹一个人无依无靠,独自外出打工,至今下落不明。
看着倒塌的房子,张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痛恨父亲,要不是因为他吸毒,也不会弄得家破人亡。
从那以后,张强再也没有回过家乡。他一直在寻找妹妹的下落,但多年来一直杳无音信。
第五十九章 催命
酒吧里依旧灯光摇曳,响着狂躁的音乐,空气中烟雾缭绕,躁动暧昧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摇动着。
黑子和阿雄依旧混迹在女人堆中,寻找新的猎物。一般情况下,他们并不喜欢叫陪酒的小姐,因为那样缺少新鲜感和成就感。
在酒精的刺激下,荷尔蒙肆无忌惮地释放。阿雄凭借身材和相貌的优势,屡屡得手,黑子则并不是次次都走运。在这看钱加看脸的时代,黑子的长相有些吃亏,很多时候都无功而返。
张强也喜欢在酒吧里撩妹,但最近他心情不好,一心买醉。
喝醉的张强,依旧拉着印春荣说个没完,还是金钱、毒品、女人,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翻来覆去。
印春荣依旧不厌其烦地听张强唠叨个没完,每当听到有用的信息,他都会用心地记下。久而久之,对于张强的行事习惯、贩毒方法,印春荣已基本掌握。
酒吧的音乐突然间停了下来,舞池中的人群“哗”的一下散开,尖叫声震得印春荣耳朵嗡嗡作响。
印春荣朝舞池中央看去,只见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不出意外的话,那女人的症状应该是吸毒过量。
印春荣挤进人群,看到地上的女人口吐白沫,身体不停地抽搐,脸色煞白,眼珠暴起,瞪得好似两个圆球。
看着女人的症状,印春荣知道她已经没救了。即便他是个医生,也无能为力。
女人在地上痉挛了几下,便双腿一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又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毒品夺去,看得印春荣心痛不已。
这样的死亡,在吸毒者中,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吸毒者的最终下场就是走向死亡。
大量的案例证明,这些人无论是百万富翁还是千万富翁,只要染上毒瘾,最终只能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成为名副其实的“负翁”。为了获得一点毒资,他们会不计后果地实施犯罪。还有一部分吸毒的贩毒分子,为了争夺毒品的利益,甚至自相残杀。
每次看到吸毒者丧命,印春荣总是在想:既然大家都知道毒品的危害,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人不知死活地去尝试?
见得越多,他就越了解吸毒者的心理。吸毒的原因可谓形形色色,无知、好奇、追求时尚、追寻刺激、自甘堕落等等都是比较常见的原因。当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自己早已经成瘾,无法自拔。
就在印春荣看着女人的尸体发呆时,一只手从后面拉了他一把。
印春荣回头一看,是阿雄。
“三哥,走啦!”阿雄催促道。有人丧命,警察肯定马上就会来,不和警察打照面,能避则避,是毒贩的原则。
喝得迷迷糊糊的张强被黑子扶着,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离开的时候,印春荣又回头看了一下女人的尸体。从年龄上看,她不过二十岁左右,身材丰满,皮肤白皙,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个美女。正值花季,本应该努力奋斗,过上美好的生活,可她却选择了吸毒。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令人惋惜。
印春荣和黑子他们迅速离开现场后,警察赶到了酒吧。
虽然不在现场,印春荣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按照惯例,警察会封锁现场,对尸体进行检查,推断出死亡原因,对酒吧进行搜查,所有在场的人员都要接受尿检,将吸毒者带到警局继续审问。但一般情况下,有吸毒者死亡以后,其他的吸毒者早就逃之夭夭,不会在现场 等着警察来抓,所有毒品会在警察到来之前转移得干干净净。警察在现场找到的只不过是一些没吸毒的好事群众,找不到贩卖毒品的半点证据。
由于有人员死亡,酒吧会被停业整顿一段时间,吸毒者会转移到下一个据点。只要有毒品,就不会缺乏吸毒的场所。过一段时间以后,酒吧依旧会照常营业,一些黑色交易也会死灰复燃。
至于女人的死,没有谁会记得,即便有人提起,也是酒后的谈资和笑料。除了至亲,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离去而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