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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播报

半夜,有人敲她的门

2017-11-24 10:48  来源:人民公安报  责任编辑:闵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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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 迪

  这天晚上,刘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他放下电话,什么也没说,推开家门,骑上摩托就走。

  这一走,再也没回来。

  急死家里。

  邻居张老太说,来电话的不是人,是鬼。索命红毛!只有我能看见它,红头发,绿眼睛,舌头带钩儿……

  啊?!

  吓死家里。

  讲起这个惊魂事件的人,叫邱宇。

  徐州市公安局开发区分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邱宇的名字听起来很有诗意。秋雨,秋天的雨。

  写出来就有些大气魄了,宇宙的宇!

  听名字,秋雨绵。

  说起话,连珠炮。

  李老师,我准备了三个破案故事,咱们一个个说——

  徐庄的村民刘建突然失踪,时间是2014年12月13日。

  他老婆就来报警,说这个人出去好几天了,手机也打不通,关机了。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我抓住这个细节:刘建事先接了一个电话。

  当然,肯定是人打来的。

  我根据他的通话记录一梳理,发现了问题。刘建在出去的当天晚上及前一天晚上,与另外一个号码频繁通话和短信。

  这个号码的主人,叫张英。女的。

  刘建的失踪,是否跟她有关?

  我们又了解到,当天夜里,张英不光和刘建有频繁的通话和短信,与另一个人也有频繁的通话和短信。

  这个人叫王兵。张英的丈夫。

  王兵在徐州一个建筑工地打工。事发当晚,工地加班,而他不在工地。

  在入户走访中,刘建的女儿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说几个月前,她无意中看到刘建的短信上,有与刘英的暧昧短信。

  内容很露骨,刘建的女儿说着,脸就红了。

  俗话说,自古奸情出人命。

  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因为两人奸情暴露,刘建被王兵所杀。

  张英与王兵有重大嫌疑。

  于是,夫妻俩被传唤到刑警队问话。

  张英刚进来,就说要上厕所。队里的女同事陪她去了。上完厕所出来,人还没坐稳,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两眼紧闭,嘴吐白沫。

  我还以为她是装的,我说,快起来,就是问你个事,别害怕!

  她没动静。

  哎哟,不对,不对,赶快送医院!

  到医院,她还是一动不动。医生赶紧安排做各项检查。

  做脑部CT时,她平躺在床上,就像个死人。

  机器启动,床缓缓向前移动,突然——

  张英嗷的一声坐了起来,像诈尸一样,两手向前直伸,一屋人吓得鬼叫。

  紧跟着,她两手做刨地状,边刨边叫,刨,刨,刨……

  两眼空洞,睁开也像是看不见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神经了?

  精神科大夫闻讯赶来。

  张英两手还在刨,嘴里也不停,刨,刨,刨……

  样子极为恐怖,谁也不敢靠前。

  大夫说,她精神压力太大了!这叫应急性精神障碍,就像突然做了噩梦,自己把自己吓出了病。现在,她不能配合你们谈话了,先打一针安定吧!

  安定打下去,张英安定了。可是,我不安定。

  她做了什么噩梦?刨地干什么?是要挖什么,还是要埋什么?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张英所在辖区派出所刘所长打来的。

  邱队,我到队里来找你,说你到医院去了。

  是啊,带张英来的。有什么事吗?

  也是张英的事。这几天她接连报了三次警,每次都是在半夜,说有人敲她的门,咣咣咣!我带人去她家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周围也没有发现异常,安慰她两句就走了。第二天晚上,她又报警,还是说有人敲她家的门,咣咣咣!我们又去了,还是没情况。怪了!她儿媳妇跟她住在一起,什么都没听见,就她说听见有人敲门。后来,她跟老公说,不能住了,害怕。她老公说干脆搬家吧。她刚要搬走,就被你们带走了。

  哦!刘所,谢谢你!

  张英的半夜惊魂,让我再次认定,她跟刘建的失踪有关。

  精神障碍很顽固,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星期。

  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等待。

  这天,张英有好转,能慢慢说话了。

  问起刘建的事,她说以前跟刘建一起在哪个厂子里打工认识的,又说刘建先强奸了她。但很明显像瞎编,错漏百出。我们查出的暧昧短信,很多也是她主动发给刘建的。现在,刘建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编呗。当然,刘建是否强奸了她,这要法院去认定。

  我就想问出,她是否知道刘建死了。如果她知道,那她就跑不了!

  说着说着,我忽然问,刘建呢?

  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说刘建先强奸的你,是真的吗?

  是真的。

  你敢不敢跟他当面对质?

  啊?!

  你敢不敢?

  ……他不可能跟我对质。

  为什么不可能?

  ……

  难道他死了吗?

  ……

  问你话呢,刘建为什么不可能跟你对质?

  嗷!——

  张英突然又犯病了,猛地站起来,两眼空洞,两手做刨地状,边刨边叫,刨,刨,刨……

  谈话进行不下去了。

  李老师,你怎么不问为什么不审王兵?

  邱宇讲到这儿,忽然向我发问。

  我说,我早就想问了,可你讲起来都不喘口气,我哪儿插得上嘴啊!

  我不是不审王兵,是他一句话也不说。

  王兵从一进来就不说话,问什么都跟没听见一样。每天都问,每天都不说。往那儿一坐,两眼一闭,死不开口,能急死谁。可是,他有权沉默,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豆腐掉在灰堆里——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

  没辙,只能耐着性子,每天提来,不说,又提走;

  第二天,再提来,再不说,再提走。

  越是这样,我越坚定自己的判断:王兵肯定跟刘建的失踪有关。

  如果张英跑不了,他更跑不了!

  这天,照样把王兵从看守所提出来,想不到,我还没开口,王兵突然说话了,你们叫我父母来跟我见个面。

  你说什么?

  叫我父母来跟我见个面。

  见个面,我就说。

  按规定,案件审理中,嫌疑人不能见外人,以防串供或其他影响办案的事情发生。

  我说,你想见父母可以,先把事情谈清楚了,就让你见。

  你们不让我跟父母见个面,我就不说。

  我还要解释,他说,别说了,把我送回看守所吧。

  得,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依我的脾气,让他见。

  可是,毕竟有规定哪!

  没辙了,急忙请示局领导。

  局长说,见!

  特案特办,我们把王兵的父母接来了。

  王兵一见,当时就跪下了——

  爸,妈,儿子不孝,儿子杀人了!儿子咽不下这口气,儿子杀了人,儿子也没命了,不能尽孝,儿子对不起您们!您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当没养我……

  一家人抱头大哭,泪流成河。

  案件告破。

  王兵发现两人的奸情后,让张英把刘建约出来。张英说求求你放过他,都是我的错。王兵说你放心,没事,让他拿俩钱了断。

  当晚,张英打电话约刘建,说王兵在工地加班,让刘建过来亲热。刘建骑上摩托就去了。想不到王兵躲在门后,刘建刚一进屋,王兵一棍子就打爆了刘建的头。刘建连吭都没吭就倒下了。

  虎死如花,人死如虎。

  张英吓得软成一团。

  王兵说,远抛近埋,就埋在院子里。

  他让张英一起帮着埋,张英吓得剩下半条命。

  王兵说,你不帮,连你一起埋!

  张英只好动了手。

  从那天起,她心里就有了病。

  张英跟王兵不一样。王兵杀完人以后没多大压力,反而觉得出了气。但是张英不同,这是她的情夫,两人有过一段私情。

  她做梦都想把刘建刨出来!

  邱宇讲到这儿,叹了口气,事情过去几年了,只要一提,王兵的哭声就响起来,里头要哭的太多!

  好吧,我接着往下讲——

  这是一桩盗窃案。

  彩金小区接连发生两起入室盗窃案,两个嫌疑人骑着摩托车在转悠,寻找下手的目标。他们有技术开锁的工具,进楼,敲门,一看没有应答,就用工具把门锁打开,进屋偷东西。

  案发后,起先是派出所侦办,调监控确认特征,派人蹲守。嘿,两个家伙还真来了。一进小区,两个人就分开了,各自寻找目标,你到那边儿转悠,我到这边儿转悠。派出所警员分两组去跟不同的人。结果,在抓捕的时候出了差错,抓住一个,跑了一个,还把抓他的人打了。

  这还了得!我们刑警队就上了。

  事后,我们了解到,两个家伙,一个叫黄三,一个叫胡二,你就说这两个名字起的,听着都不像好人。黄三被抓,胡二跑了。

  胡二名下有一辆轿车。我们通过侦查,发现他逃脱后,很快就驾车上了高速,南下了。道路监控显示,车里就他一个。

  胡二跑掉了,我们就对黄三进行审讯。

  黄三可好,问什么说什么,不问也说,一口气交代十几起。

  得,先把他押在看守所,我们抓紧核实。

  一核实,把我气坏了,都是胡说的。

  就在这时,看守所传来坏消息——

  黄三进所后,趁人不备,自己把头撞破了,然后就大呼小叫,来人啊,我被派出所的警察打伤了!他们刑讯逼供,我不得不乱招啊!我冤枉啊!

  看守所里驻有检察院的,他一喊冤,惊动了人家,过来问他,说你冤,你深更半夜跑社区里干什么去了?

  黄三说,我跟胡二根本不是来偷东西的,我们想做生意,想干快递,我们去社区转转,熟悉熟悉,以后好送快递!

  得,全盘翻供。

  得到这个坏消息的时候,我正焦头烂额,拿着黄三的交代挨个落实,挨个扑空。他说把东西卖了,卖给谁谁了,都是瞎说,联系不上,也对不上。胡二我们也上网追逃了。可是什么时候能追到,谁又说得清?有些涉嫌杀人的犯罪嫌疑人上网追逃,15年、20年也抓不到。但是,不把同伙抓到,没有证据,没有赃物,不能相互印证,怎么说都没有用。

  黄三翻供,就是想撞出去。

  我们办不下去,也只能放人。

  不行!

  这不是徐州刑警的风格。

  一定要抓住胡二!

  虽然这桩盗窃案不大,但影响恶劣。如果黄三翻供成功,把他放了,一是对外影响不好,说我们乱抓人;二是打击民警的办案积极性。以后再抓到小偷,又遇到这样的怎么办?他胡扯,进看守所就翻供,就把他放走了,这不是放纵犯罪吗?审不出来,赃物追不回来,就把人放了,以后谁还想办案?谁还想往自己身上揽事?还说民警刑讯逼供,追究我们的责任,这个影响太坏了。

  不管花多大代价,追到天边,也要把胡二追回来!

  决心下了就开始干。很快传来信息,发现胡二在江西赣州。

  我带人赶到赣州,他又跑到广州去了。

  我到了广州,他又走了。

  不行,不能这样瞎追。我在广州待了一天,看看他还回不回来,广州离赣州很近,怕追到广州他再回来怎么办。

  一天以后,发现他从广州又奔昆明方向去了。

  怎么办?去昆明!

  别让他跑出国去。

  我们就坐飞机赶到昆明。

  落地一联系,他又跑了!

  难道他发觉我们在追?

  后来才知道,他是跟一个搞运输的老乡在跑车。一方面挣点儿钱,同时也是为了躲我们。他不知道我们一直跟在他后面苦追!

  没办法了,黄三的羁押到期了,必须要放人了。

  黄三得意地走出看守所,很夸张地抬头看太阳,今个儿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

  我问他,谁对你刑讯逼供了?

  他笑成个瓜,谁也没有啊。马三立的相声,逗你玩儿!哈哈哈!

  我真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

  我没踢他,自己踢了自己一脚。

  右脚踢左脚。狠狠的!

  心说,你等着!

  黄三被放回家,想不到坏事变好事——

  他一回家,一摆宴,胡二的亲戚吃完了一抹嘴,就偷偷给胡二通气,说你还在外面躲什么啊?黄三都放了,没事了!

  胡二一听,乐了,说那我也回去吧,几号几号。

  抓捕的机会来了!

  这天,胡二自己开车从赣州回来,我们就在高速收费站设卡。

  当胡二的车还有两三公里要到了的时候,交警就在闸口前配合,让所有的车限行,一个个查驾驶证、身份证。我们跟交警一起工作,好像在维持秩序。

  这时候,胡二的车到了。他看见所有的车都检查,就没放在心上。

  交警对他说,请把驾驶证、身份证拿出来!

  胡二从窗户递出来。

  交警又说,请你下来,我们要查一下车里有没有什么违禁品。例行检查,请配合!

  胡二说好。熄火,开车门。

  我们要的就是他熄火,不等他打开车门,扑上去把他拽了下来,直接摁地上了。他还假装,在那叫,怎么回事?你们抓我干什么?

  与此同时,抓捕黄三的行动也开始了。

  正在家里看电视的黄三被铐住,他糊里糊涂地说,今个儿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

  两人落网后,我分开审。

  开始,都嘴硬,我把抓捕现场的照片分别亮给他们看——

  黄三,看到胡二了吗?你不说,就让胡二立功吧!

  胡二,看到黄三了吗?你不说,就让黄三立功吧!

  结果,都想立功,分别坦白了。

  人赃俱获,案子办铁了。

  说老实话,公安机关在办案中会遇到许多问题,并不是每一个案子办得都是那么顺利,很多时候会经过一些挫折。

  但是,我们就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追逃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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