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夏天。
临近中午下班，办证大厅里变得空荡起来。这时候一个中年人神色慌张地来到我面前。我抬头看他一眼，不禁笑了，旁边的同事小张也笑出声来。他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光头，皮肤黝黑，脸上挂满细碎的汗珠，表情略显木讷又有些焦急。
您办身份证？我问。他点点头。又问了一句才明白，他是来办临时身份证的。
请出示您的临时身份证申领表。
他迷惑地看看我，摇摇头。
您没有申领表怎么办证？
他呆呆地望着我，一脸不知所措。
您是哪个乡哪个村的？
土沟。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哪个乡？马蛋。
我和小张又笑。是马店乡吧？他又点点头。
马店乡土沟村我去过，是个偏远的山村，距县城约18公里。他如果早上出发，步行到这里，也就是这个点能赶到。
你叫什么名字？吴章。
您怎么来的？我好奇地问。
我，还有车。架子车，在门口放着。他用手指指外面。
没有临时身份证申领表我无法给他办理。我详细地给他做了解释和说明。
他听了像个受难无助的孩子，一脸痛苦无望，令人心生怜悯。他比划着说了一通，因吐字不清，表述凌乱，我只听懂了大概意思。他的身份证丢失了，没有身份证无法在银行取出低保款，没有这笔钱他买不成化肥，眼下田里的庄稼急需施肥。
他急得要哭，一脸的焦躁不安。按照规定，他的身份证丢失后，要到户口所在地申请办理长期身份证，然后领取临时身份证申领表，再到办证大厅，请民警依照申领表上的个人信息，给他登记、办理临时身份证，其间需要一个过程，忙的时候当天未必能领到证。
我理解他的苦楚，来一趟不容易。这么远的路，这么热的天，我不忍心让他再跑一趟，也不忍心让他失望。群众的需要无小事，我们的服务宗旨也有特事特办这一条。我把电话打给马店派出所内勤，让她把土沟村吴章的个人信息传过来。
很快得到了回复。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大厅里其他窗口，早已空无一人。
证件制好后，我递到吴章手上，并说，收取工本费10元。他怔怔地看了我几秒，羞涩地低下头，嘟囔着，我没带一分钱。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好，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片刻过后，我从自己包里掏出20元钱，说，这样吧，10块钱的工本费我给你垫上，再给你10元钱，你到东关转盘往西200米，有一家烩面馆，碗可大了，您保准能吃饱。记住，出门往北走，一会儿就能看到转盘。
他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跟我点头。他拿着钱和身份证的手，分明在颤抖，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似乎有泪花闪动。
下班回去的路上，小张打趣说，现在这样的人真多，遇到你这个热心肠，帮忙还要垫钱，谁知转身他会咋说呢。
我说，帮人一把，心暖向善，再说举手之劳，不图感谢。
下午刚上班，小张进门告诉我，姐，上午那个人又来找你，在大门外的路边等你呢。
我吃了一惊，急忙走出去。只见吴章坐在树荫下的架子车上，神情专注地打量着每一个上班人员的面孔。
我站在他面前。您还有啥事需要帮忙的吗？他看到我，立马兴奋地站起来，说，等你一个多时辰了，钱取了，给你送来那20块钱。
我心里一惊，掠过一股暖流。为这事？不用，不用。
他把20元钱硬塞到我手里。我还要去买化肥哩，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阳光下，他那黝黑的脊梁闪闪发亮。我捏着那张浸染汗渍的20元钞票，两眼不禁湿润了……
（ 叶剑秀 作者单位：河南省鲁山县公安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