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乡村的农家,总有干不完的农活。对于出生在农家的学生来说,暑假其实就是农忙假——收割早稻、抢种晚稻、种下豆苗薯苗、准备下半年烧的木柴……
那时,我正读中学,家乡农村已经实行包产到户。我们一家八口人,有10多亩责任田,当时家里唯一成年的子女就大哥一人,但已经去了部队当兵,家里除了父母长年在家里干农活外,五个子女都在中学或小学读书。
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人,身材不算魁梧的父亲,养成了一股雷厉风行的作风:力气大,走路快,干活效率高,肯动脑筋,是村里有名的农家好手。高小文化程度的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因而兼着村里的会计。也许是沾点“文化”人的缘故,懂得张弛有度的父亲,让我们家的暑假与村里其他人家有着些许的不同,也让我们这个在贫困中挣扎的大家庭多了一些欢乐。
和所有的农家一样,暑假里,我们全家人都要起早贪黑地干农活。但和其他农家不同的是,在长达四五十天的暑假假期中,父亲会留意广播电台里每天播报的天气预报,如果天气特别炎热,就给全家人放假。这是我们兄弟姐妹最盼望的日子——全家人不用出门干活,在家里休息,听父亲清唱地方的古装戏曲、讲那些章回体小说中的英雄故事,妈妈拿出一些平时藏起来的零食,分给我们解馋。有了这一两天的真正假期,一家人都觉得生活特别有盼头,平时干起活来自然更加自觉和卖力。
20多年过去了,我们兄弟姐妹都已经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父亲年满60岁的那年暑假,我们兄弟一合计决定:让父亲“退休”,与在县城的儿子们一起生活,享受天伦之乐。今年6月,女儿高考结束后,我们小家庭的暑假又开始了。前几天,我回了一趟老家的县城,喝侄儿的喜酒和看望父母。年过八旬的父母身体每况愈下,父亲由于老年性小脑萎缩,身体的平衡能力极差,行走时,即使有东西攀扶,那双曾经大步流星、挑上百十斤担子还能一天走几十里山路的腿脚,如今竟颤颤巍巍。喝喜酒那天,我背着父亲进出电梯,搀扶他到设在酒店五楼的喜宴现场。
父亲的暑假,教会了我们如何面对困难从容地生活,让全家人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也传承了一段父慈子孝的佳话。
(李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