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记得第一只以及随后的整个“家族”是什么时候飞来的，最早飞来的时候，哪里曾是它们第一个落脚地。我只记得，忽而经年，它们就来了，成了小城尊贵的客人。
是的，近年来的每个冬天里，从千里之外的西伯利亚，飞来大群大天鹅，集聚在我所在的小城。大概也就十几年工夫吧。据央视报道，黄河湿地里的天鹅们，竟占了全国大天鹅数量的一半，引来不少摄友画家，还有各地的游客们。
天鹅湖是小城专门为天鹅们修建的。人们在涧河汇入黄河的入口拦了一道人工坝，形成了两处大的浅湖，供天鹅栖息。这里有最适宜它栖息的水深，天鹅优雅的脖颈一伸，黄黑两色的嘴儿正好能探着水底的食物。湖上，成群结队的天鹅飞来飞去，鸣叫啼唱的热闹景象，一年一年保持了下来。
这是群有志气的候鸟。且不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是赞它们飞得高；也不说“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圜方”是赞它们飞得远。且不说芭蕾舞剧《天鹅湖》里有它们优雅体态、曼妙舞姿的展现；也不说小夜曲《天鹅之歌》是对它们高尚情操的动情倾诉。只说，天鹅是大自然万物生灵中，对爱情最忠实的，穷尽一生从一而终这一点，天鹅就是值得人敬重的物种。这样尊贵的生灵选择来我们所在的小城过冬，对小城和小城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开心和欣慰的事。每年天鹅回来的时候，小城也像过年一样热闹，先是在朋友圈，后是在媒体，蔓延出种种图文并茂的“天鹅回来了”的喜讯，小城的人们也像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完成了一年的惦记，或者了却了一年的担心。是的，天鹅如期而至，说明这里的山好水好人好，人与自然能够和谐相处。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大概也就是天鹅初降小城的年头吧？那一年，我刚入警。小城发生了轰动全国的毒杀天鹅的案件，案件很快破案，当我再次见到负责案件的经侦大队长时，就兀自认定，这个县公安局唯一穿西装打领带的警察，就是我心中最符合警察形象的好警察。惋惜的是，他后来因肝癌英年早逝了。
那起案件，主犯被判了13年重刑。那个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天鹅的珍贵，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种精神意义上的珍贵，而是在物种意义上的弥足珍贵。第二年冬天眼看来了，人们不由开始担心，天鹅会不会记仇，会不会不再来了。当一只领头的天鹅带着一群“家人”再次出现在小城的上空时，翘首以待的人们长长松了一口气：天鹅是大度的，它原谅了那些伤害过它们的人。它没有抛弃一城爱它们的人。
后来，毒杀天鹅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小城的人的确是爱天鹅的。他们自发购买大袋大袋的玉米撒在湖边，以至于小城的管理者们不得不下发指令，提示大家不要盲目喂食，以免撑坏他们尊贵的客人。他们出动警用直升机当救护车，救治受伤的小天鹅。他们喷洒药剂，预防禽流感。小城的品位靠天鹅也提升了不少。小城因此成了“天鹅之城”、“大天鹅之乡”，在冬天也成了旅游胜地。
离开天鹅湖的时候，我的身后是一轮白色的太阳，雾霾笼罩着它。希望雾霾和水质早日治理见效，不要辜负它们每年的如约而至；希望小城的天鹅湖，是它们永远的家园。
（作者单位：河南省三门峡市公安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