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到农村工作。
2015年7月,接到监狱政治处领导电话,问我想不想去农村挂职,时间两年,我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虽然我出生在农村,但长年在外读书,农村生活并没真正体验过。现在,能够有机会成为中国最广大的干部群体——村干部中的一员,我还是充满期待的。
2015年8月份,在监狱领导的鼓励中,我踏上了新的路程。时间一晃而过,两年挂职接近尾声,回望来路,汗水与波折相伴、艰辛与收获交织,谨以几件小事分享。
出发前的动员会
出发前的动员会是在南京开的。头一次参加省里会议,小激动是在所难免的,顾盼前后左右就座的其他省直机关干部,也都是你看我,我看我的互相打量,相视一笑,现在都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啊。印象最深刻的是江苏省泰州市驻村“第一书记”典型徐勤生在动员会上脱稿讲的一句话:“第一书记”们到了村里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做“一把手”,尽最大努力帮助村里争取资金和项目即可。
这次动员会上看到的其他同志大都在机关工作,白白净净,只有我在监狱农场呆的久了,风吹日晒皮糙肉厚,还有点自惭形秽。驻村工作半年之后,大家再见面时,都已经是黝黑的面孔了,大家相视而笑、互相打趣。
考核和村级发展
曾经以为农村干部大都习惯吃吃喝喝,或靠着家族势力大才有机会当上村干部的。到了村里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村里干部个个精明的像猴子,在村里都有点威望和认可度,这从2016年下半年的村委换届选举就可以看得出,都是一票票选出来的。而且,镇党委政府对村级班子的管理和掌控也是超出想象的。每年一本村级工作目标责任制,没错,是厚厚一本,对经济工作和其他工作进行考核,大到农村土地流转出租,小到河沟里放个渔网,从老百姓自建住房到五保低保审批,凡是跟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事,都在镇村管理范围之内。
想想也是,全国一共有几十万个行政村,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组织,没有一套严密严格的管理制度,真有可能乱成一锅粥了。
我所挂职的镇有23个村,取第12名为平均数,排名中间的村拿全镇村干部的平均工资,依次递增递减,在考核的紧箍咒下,发展自然是迫在眉睫。我见过的村干部中除了极少部分跟“孙连城”差不多,绝大多数还是在用心工作的。
修路遇到的波折
村里交通较差,资金来源主要靠农工办、交通局农路补贴,运气好的能争取到20余万,可这也最多只能修一公里。
为了尽快解决出行难,也能让周边农户爱护道路,常规的做法是发动周边农户捐款参与修路,每家出几千块钱不等,家境好的能捐出几万元来造福大家。然而真正去组织捐款的时候才发现困难重重:互相攀比、冷嘲热讽,比比皆是。
我曾和几个村干部一起坐在农户家大半天,道理讲了一箩筐,没有得到一句答复,还要计较占用的什边地。电视剧《马向阳下乡记》里面描述的做事艰难一点也不夸张。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正付出九牛二虎之力做成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老百姓的交口称赞,当然也把当初的过节全都略过了。
现在想想,《乡土中国》里描述的真的有一定道理,“在乡村工作者看来,中国乡下最大的毛病是‘私’。说起私,我们就会想到‘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屋上霜’的俗语。谁也不敢否认这俗语多少是中国人的信条”。
脑洞大开的矛盾调解
农村不是毫无人间烟火气息的世外桃源,是最真实的充满乡土气息的居所,还是无数城市居民的根子所在地。当然,有点磕绊和摩擦也在所难免。矛盾调解也一直是农村工作的重中之重,每逢重大节点,镇村都会认真排查重点对象,防止出现越级上访。
有这么一个案例就能看出矛盾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来:小河南北各一户人家,南户一家重建住房时要砍掉北户人家两棵小树,协商未果,建房还被北户一家阻挡了,理由是超标建房,跑到镇上举报,还要动武。按道理寻常农户不可能闹至如此,经过了解,内情是南户一家的爷爷在文革时把北户一家的爷爷斗得太惨,结下仇恨。最后由镇、村干部调解数次达成协议,南户一家拿出几千块钱补偿占用北户人家的两棵树,并且要等到树上鸟窝里的小鸟长大后再砍树。看似闹剧的矛盾,夹杂着农村这个“熟人”社会里相处和生存的信仰、法则,而这一切又因为寻常而显得那么的合理。
这就是农村工作与生活的片段,借用《乡土中国》的一段话,“我们的格局不是一捆扎清楚的柴,而是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波纹所推及的就发生联系”,这里有日出而起、日入而息的老年人,有打拼在外、衣锦荣归的中青年人,一切都是生动和朴实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我庆幸能有这个机会来到农村工作,接触到了最基层最真实的生活,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谋事之忧、行事之难、成事之喜。这也更深刻地感悟到了一位领导对我的教诲:我们监狱系统的工作虽然较为枯燥,但只要付出总有回报这样立竿见影的成就感也不是其他每个系统都能比拟的,且行且珍惜啊!
(作者:吴家旺 江苏省盐城监狱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