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天，才又见到刑侦队的小伙子们来吃面。还是几副老面孔，亮仔也在，唯独刘队没来——
这个男人，一身藏青风衣。每次来都在这个钟点，坐在这个位置，点上一碗打卤面。
这个面馆，开在分局出门右拐的巷子口。小小的门脸，手擀面、刀削面、炸酱面、凉菜却是一应俱全。
小店还经营夜宵，半夜两点才关门。老板手艺不错，故而生意不赖。比如，这风衣男子，通常会叫上几个同样精壮的男人，一起来吃面。
凌晨时分，灯火昏黄，汉子们围成一桌，大声说笑，边吃边唠。
今儿蹲点吹了一天西北风，明儿个还要早起值班。谁谁谁出警点太背，谁谁谁又被法制扣了分。说来说去，离不开案子。看监控、查平台，压低了嗓门，正经了神情，像是聊天，又像是开会。
次数多了，面相熟了，再来便会打个招呼。老板认得，他们都是分局刑侦队的。带头的是队长，就是风衣男子，人称刘队。
“还是打卤面？”老板笑着问。
“哎，多放点辣。”
“刘队，天天这么晚，不早点回去？”面条下锅，面汤滚烫。捞进碗来，葱青油红。
“值班呢，案子没破，回去也睡不着。”呼哧呼哧吃完，刘队放下一张整钱，“不用找了。”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叮嘱：“前面那条街，好几家店都给撬了门。你也注意点，少放钱，锁牢些。”
一天晚上，几个汉子又进了面馆。叫亮仔的大眼睛小伙儿，嚷嚷送完人肚子饿了，让刘队请客。
刘队也不含糊：“老板，我买单，一人加个蛋。”
“抓了个入室团伙，就几碗面打发我们呀。”小伙子笑着顺竿爬。
“嫌少？老板，给他办个VIP，包年！”
“好嘞！”老板和汉子们一块儿咧嘴乐。这里，成了刑侦队的“深夜食堂”。
那天稀奇了，刘队来得挺早，而且不是一个人。
“老板，来两碗打卤面，一碗不要辣。”他带着笑意，帮身边的姑娘拉开椅子。
“哟，加个蛋？”老板挺有眼力见儿。
“啊，谢啦！”
队里的同事很快知道了，边吃面边埋汰队长，说万年单身汉总算被人给收了，得猛宰一把。刘队还是笑，豪爽地一摆手：“得，发了补助，我请兄弟们撮一顿！”“叫上嫂子！”大家挤眉弄眼地笑说。
冬去春来，刑侦队的小伙子还是那么忙。局里布置了专项行动啦，哪里又发了杀人案啦……没过多久，分局上了新闻头条。电视里说，震惊全市的一起杀人案告破，犯罪嫌疑人终于落网，民警在抓捕中受伤。店里的食客边看新闻边议论，老板也停下了手里的活，没来由的，心里一紧。
过了好几天，才又见到刑侦队的小伙子们来吃面。还是几副老面孔，亮仔也在，唯独刘队没来。
上个星期累坏了。可不是，抓人，审讯。那嫌疑人狗急跳墙……同事受伤还在住院......
老板支棱耳朵听着，面都有些煮过了头。把碗端到亮仔桌上，他犹豫了一下，问：
“今天你们刘队没来？”
“他啊，休假，这阵子都来不了了。”亮仔正埋头扒拉着大口吃，看不清表情。
老板没再说话，默默地再去下了一碗面，煎两个蛋盖在上面，用食盒盛好，包装袋扎紧。
“刘队住哪个医院？给他送碗面去。”
“刘队？”亮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有啊，我们有个同事受伤了在医院，不是刘队啊！”
“他不是休病假吗？”
“嗨，什么呀，婚假！刘队的婚礼推迟了个把月，命案破了，还不赶紧结婚去啊。”
面条还冒着热气，老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呵，下次，该煮两碗了。
（ 李倩 湖南省株洲市公安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