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铭带领同事在广东打掉一家制毒工厂。(资料)
“要出差,明天。”
中山北一路803号一间小办公室里,市公安局缉毒处副处长童铭拿着电话,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家人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办公室大部分地方被各种资料占据,门后挂着两套换洗衣服,椅子下放着两双运动鞋——这几乎就是一名缉毒刑警的全部日常所需。
放弃打击罪犯,就是犯罪
缉毒警察常常与毒贩短兵相接,危险可想而知。刀锋的寒光与猩红的鲜血,未曾让童铭和他的同事们闪过一丝退却的念头。
2014年年底,童铭和同事们在青岛准备对一起跨境贩毒案实施收网。在追踪抓捕一名关键嫌疑人时,童铭得到消息:“这人刚刚吸过毒。”
果然,嫌疑人驾车一进入侦查员的视野,就处于一种癫狂状态,时速200公里。童铭要求车辆跟随其后,等嫌疑人到达目的地后再展开抓捕。
疯狂的车辆拐进一个小区,嫌疑人歪歪扭扭地从车上滑下来。童铭一挥手,侦查员们立即朝嫌疑人奔去,准备徒手制服。嫌疑人忽然掏出一把刀猛挥,划破了离他最近的民警胸膛,割开了手静脉,又刺伤了另一民警的小腿。
童铭跟同事们一起冲上去劈手夺刀,将亢奋的嫌疑人压住制服,避免了对周边居民形成的伤害。
“当时我们就是屏着一口气,绝对不能松。有这口气在,我们真的是舍生忘死。”童铭说,从2014年7月开始,这起案子专案组就从细微的线索里发现情况,用了整整5个月时间,逐步梳理出一条由广东经上海进入青岛、再流入韩国的跨境贩毒网,怎么能让所有的努力在最后一刻“不完美”呢?
最终,童铭和同事在沪鲁两地共抓获涉毒犯罪嫌疑人10人,缴获冰毒8.5公斤,查获仿制54式手枪2支,查扣运毒车辆3辆。
贩毒者是见不得阳光的。他们在凌晨出没,游走。紧紧追踪他们的缉毒民警,同样必须忍受这样的黑暗。不同于抓捕时的惊心动魄,案件前期漫长的侦查过程中,常常会出现线索中断、证据难取等各种情况,这对于缉毒警察的耐心与决心,都是巨大的考验。
童铭和同事们曾经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追踪嫌疑人交易时,他们忽然改变行程,取消交易,甚至随便找家宾馆住下。这时,侦查员必须悄然跟随,持续守候。疲惫和未知,对侦查员的身心都是煎熬。
童铭说:“有很多事情,说放弃真的太容易了。”
正是这种“永不放弃”的精神,让童铭在2012年至2013年分管口岸缉毒时,上海各口岸共查破毒品案件485起,抓获涉毒嫌疑人508人,缴获各类毒品105千克;分管侦查指导以来,仅去年全国组织的百城禁毒会战期间,上海共破获毒品案件2910起,抓获毒品犯罪嫌疑人3077名,缴获各类毒品 1612.53公斤。
“永不放弃,是刑警该有的气质。”童铭说:“放弃打击一个罪犯,就是刑警犯的罪。”
在现场发指令,贴近实际
“大家带好装备,注意首先要保护自己安全。”
去年1月30日凌晨,沪粤公安联手侦办的“2014-819”专案进入收尾阶段,准备抓捕幕后老板陈某。
和往常一样,专案负责人童铭部署完工作后,对侦查员一番叮嘱。
童铭1997年参与缉毒工作,每一次指挥专项行动时,都会反复研究搜集到的信息,要求有经验的老同事提建议,力求方案完美。
这一次也不例外。2014年8月中旬,虹口公安分局刑侦支队缉毒队连续破获多起零包贩毒案件,所有案件指向相同的上家。通过调查,警方发现一条多达7个层级的制贩毒网络,链条顶端是制毒工厂老板陈某。
去年1月,童铭来到广东省陆河地区。专案组对制毒工厂可能藏身的梅角下村所有隐蔽处、哨位、进出线路全面排摸,准备等陈某出货时一网打尽。为避免盲目进村打草惊蛇,收网地点定在距村约5公里的南告水库堤坝旁。大坝两侧,一面是百米悬崖,一面是堤坝,只有中间一条道路。警方预备把车辆先埋伏起来,待陈某的车辆出现后一网打尽。
如此周全的抓捕方案,仍然出现变数:1月30日凌晨1时,竟然有两辆黑色皇冠车一前一后进山。
这很可能由前车探路,后车才是真正装有毒品的车辆。按照经验,两车之间会保持2公里左右的距离。童铭当即拍板分段拦截,让探路车安全过水坝后,再拦截真正的运货车。
凌晨2时许,探路车“安然”驶过警方埋伏的卡点。3分钟后,山路上几道刺目灯光齐刷刷亮起。运毒车慌不择路,准备撞出一条路来。民警鸣枪示警后,山间响起如炒豆般的枪声。
陈某最终束手就擒。他的座位旁,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赫然插在车门内侧插槽里。几分钟后,探路车在另一个卡点被截住。
这起案件共缴获冰毒389公斤、半成品冰毒2吨,抓获涉案嫌疑人28人,缴获毒资154万余元、仿制式手枪2支、子弹11发,摧毁一家拥有3个反应釜、日制毒能力超过200公斤的特大制造冰毒加工厂。
为了这起案件,童铭7个月里三下广东,抓捕前一呆就是20多天,每天只睡2个小时。
几乎每一次专项行动抓捕,他都会在现场。“指挥员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是在指挥室里不能体会的。在现场发出的指令,更能贴近实际。”
打击毒品犯罪,需要强大的勇气,也需要因时而变的智慧。
对于近年来日渐成为主流的合成类毒品,童铭和侦查员一起研究:“和传统毒品相比,‘溜冰’的人喜欢群体性吸食,网络成了他们的联络工具。”
童铭带领侦查员一起研究分析,对QQ群进行“关键词”搜索成了网络扫毒的方式之一。1969年出生的童铭,对网络“黑话”了若指掌:“毒贩察觉到毒品代号被警方发现后,很快就会换一个指代名称。只要达成共识,他们可以以任何物品来指代毒品。”
针对这个趋势,童铭和侦查员一起拓展侦查渠道,提高发现能力。他负责的“2014-290”网络涉毒案,专案组经过数月梳理,锁定数千涉案线索,辐射全国各省市,在公安部统一指挥下全国联动收网,是抓获人员和破获个案数量最多的部目标专案。
童铭在思考新时代和技术背景下“禁毒人民战争”的内涵:“打击和遏制网络毒品犯罪,不仅需要公安内部缉毒与网安等部门的密切合作,也需要全国同行之间建立线索共享、行动互助的机制。在与网络服务商、网络社交工具提供商以及物流业的合作上,也需要探索一条新路。”
没抓住犯罪者,内心不安
得知丈夫要出差,童铭的妻子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他“药带够”。
仿佛是一种默契:跟家里人不谈工作。童铭说,一方面是侦办案件需要保密,这是严格的纪律,“我们的工作确实有危险,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必要让他们再替我担心。”
妻子看上去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放心,父母也为有个警察儿子感到骄傲,家人甚至不会问他出差回家的时间:“变数太大了,根据破案的需要。”但每当他说起又要出差办案时,家人投来的眼神,才透露出“云淡风轻”其实是装出来的。
“我们现在也知道注意身体,但案子一来,就什么都忘了。”童铭跟人说话时,会习惯性地站起来走一会儿。他有糖尿病,每周需要到医院配药。他把药放在缉毒处公用冷藏柜里。有时出差随身携带的药物用完,他只能抽空到当地医院配一点药救急。
有朋友劝过他,“世界离了你还是一样转。”可一旦组织破案,专案组里每一个成员,都有不可或缺的价值。只有当案子告破时,他才会松一口气:“也只能是针对这一起案件。接下来的案子还是要尽心尽力去办。”
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童铭和他的同事永不言弃:“我们的工作就是多破案。如果因为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让本该被抓的犯罪分子继续侵害百姓,我们的内心会受到谴责。”
破大案后,朋友会发微信:“听说你们又破了一起大案子啊,了不得。”他坦言,内心会油然生出一种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