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老公的单位组织旅游,到我们这一组出去的时候,是到张家界。一行七、八个人到武汉转车,辗转两天才来到目的地。
那时候交通还很不发达,旅游的人也少,景色是一种原始的、真实的美。旅游团也少,大部分旅行像现在的自由行,需要自己落实吃住。进山买票还排了几十人的队,进山之后游人就走散了。我们请了当地的一位老乡当导游,开始了四天的行程。
没多久我们就发现有一对中年夫妻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我们走他们走,我们休息他们也停下。现在回想他们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在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来他们已经很老道,值得警惕。这二人不苟言笑,穿戴中规中矩,身材匀称,看上去生活应该比较优越。
伙伴们有些忐忑,总觉得别扭,只有我对他们有莫名的好感。领队说咱们一会儿走得快快的,把他们给甩了。大家都同意,我觉得不妥,深山老林的,人家只是想和我们搭个伴儿,为什么要撇下人家呢?
“你知道他们干什么的?万一是小偷呢?万一是骗子呢?”领队说。
“不像。”
“你要是都能看出来,小偷就都失业了。”老公取笑我,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我不再争辩,毕竟大家一起出来,少数要服从多数。
不过他俩确实奇怪,比如买票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们堵在售票口很长时间,别人买了就走,他们就一直站在那看售票员;照相的时候他们近乎苛刻,旁边要是有人就宁愿等,一直等到没人再照。有几次我们想趁他们照相撒腿就跑,他们偏偏喊住我帮他俩合影。每次都这样,只喊我。
终于有一大段路不用照相了。我们互相催促着来个急行军,直到腰酸腿痛才停下。回头看看蜿蜒的山路和幽深的山谷,禁不住挥舞起帽子、衣服叫喊起来。一阵青春的、兴奋的、放诞的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大山的回音,真是痛快!
可是,山顶上那对夫妻正俯瞰着我们,感觉他们早就到达,还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宽容和理解地观赏我们的放荡形骸。
大家顿觉无趣,继续低头赶路。
他们悄悄问我准备在哪里落脚,下一个景点是哪儿,明天还去哪里?我颇为难,但还是据实相告。我当时想,这么人烟稀少的深山里,他们单独行动肯定不安全,即使他们真有歹意也无妨,毕竟我们人多,再说又能有什么歹意呢?最多是蹭我们的导游费吧。另外我还有一点私下的想法,就是觉得作为政法干警保护老百姓是应该的。
晚上导游带我们到一户人家住宿,我还记得水是从竹筒里缓缓流出来的,滑滑的,清清的,在月光下跳动着,周围无数的虫子在幽幽鸣唱。
“明早6点出发,甩掉他们!”领队说。
可是第二天我们都睡得像死猪一样,太阳好高才爬起来。院子里那对夫妻已经披挂齐全,没有一丝倦怠。
有天傍晚下山的时候,导游走得飞快,我和老公落在最后。我对导游喊能慢点吗?导游高声回道天黑前必须下山,有狼!
我紧张起来,甚至不敢回头看走过的路。恰在这时那对夫妻出现了,陪着我和老公默默走在最后面。
“你们在哪里工作啊?”这个问题在18年前确实不属于私密范围。
“武汉。” “什么单位?”
他们支支吾吾一番,不肯说。我有些不快,也不好再问。
最后一天午饭,他们依旧到一边儿吃,领队和老公过去邀请他们和我们一起吃,毕竟相伴了几天。
大家喝了酒,气氛很融洽。我再次问他们在武汉做什么?他们不再提防,说他们是武汉部队的,还是空军。
伙伴们都吃了一惊,说那你们是飞行员?俩人笑着点点头。
为了不致冷场,我说真巧,我家以前也是部队的。 “嗯,你还是警察。”男的笑道。 “你怎么知道?”因为我是兼职法警,很多熟悉的人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个身份。
“你们买门票的时候,你拿的警官证,半价。”
我半晌无语,那对夫妻似乎没看到我的反应,说大家以后是朋友了,有空来武汉玩。
每当想到这对夫妻,我就沮丧地告诉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姜还是老的辣。
但我也会欣慰地告诉自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李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