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我从生活、工作了四十余年的西湖调到了县里。车子运载着厚厚的行李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道路两旁的油菜花地繁华不再,如刚刚散场的party。残存的油菜花瓣半枯半荣,依恋着花茎,犹如一团团被水泡过的彩纸。骤雨初歇,借助叶片上闪光的水色,依稀还分得清残花断瓣原有的颜色。昔日堪比十美堂的黄金万顷,如今也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无数个平凡日子中极为平淡的一天。
天空是宁静的,阳光是宁静的,风也轻轻柔柔的吹着,一切都宁静的让你不禁屏住呼吸。几千年,几万年,多如灰尘的岁月,却在普通的一对夫妻心中掀起波澜。妻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突然回头问我:“必武,我们就这样离开西湖了。”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画面:小学时代跑到黑山嘴去钓鱼;中学时代跟酉港的人打架;青年时代参军;回西湖后收敛锋芒,成为一名人民法官,为西湖的父老排忧解难……但最重要的是,我和妻的圆满结合,以及我们的儿子。
多年来,我和妻相濡以沫,和儿子更是像朋友一样,一起看《海贼王》,一起玩LOL,家庭的幸福,让我在动荡的年华里始终保持着一颗平静、祥和的心。
名利荣辱,终将如幻象般悄然散去,犹如少年时期看的露天电影,华丽落幕后只感伤的留着挂幕布的篮球架矗在那里。
2013年的时候,小魏曾和我说起他最爱的文学。他说他爱看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看过这本书后,才知道,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得到的不过尔尔,得到不如得不到,现实中的得到远不如回忆中的得到。按照作者的经典表述:“唯一真实的乐园是失去的乐园”、“幸福的岁月是失去的岁月”。人若不懂得珍惜、感恩,在这流转的年华里茫然失措,或是上蹿下跳,能让他觉得弥足珍贵的,只能是回忆。
好梦易醒,好花易败。一切令人亢奋的往事凋谢,只剩下平常的岁月,如我们平时面对的最多的粗茶淡饭,供我们慢慢守候和消磨。
客船远去,只余下一江空水,滚滚东流。
而新的生活,又在流年中,扬帆起航。(杨必武 魏楚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