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了一个月,段中华又开始抽烟。
不是克制不住烟瘾,而是精神压力大得让他受不了。
1月28日,手下一个小自己10来岁的“兵”猝然离世,他三天三夜没能合眼。
段中华是湖北省荆州市监利县公安局容城派出所教导员,那个“兵”是刑侦中队民警刘勇。
1月28日10时53分许,35岁的刘勇下班后途经当地“罗马假日”会所停车场制止一起群殴事件时,身中16刀不幸牺牲。刘勇牺牲后,湖北省委书记李鸿忠,省委副书记、省长王国生,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张昌尔,副省长、公安厅厅长曾欣及荆州市等有关领导先后作出批示,肯定其事迹,督促做好善后及家属抚慰工作。(详见本报1月30日一版报道)
监利县公安局统计显示,参加公安工作12年来,刘勇先后侦破各类案件200余起,缉获在逃人员20余人,调处纠纷500余次,曾多次获市、县公安机关表彰奖励；2014年因打黑除恶成绩突出,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
“他是一名有性情的好警察,只是走得太早了。”这是《法制日报》记者赴监利采访刘勇生前工作时听采访对象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嫉恶
“罗马假日”会所停车场前的高清探头记录下了刘勇生前的最后一幕。
监控记录显示:1月28日22时55分30秒,一名男子搀着一名女子出现在监控画面中,从停车场往马路方向走；31秒,一名着便衣男子出现,离前边男女1米左右；38秒,便衣男子紧跑两步,跟上前方男子,双方产生冲突；44秒,男子用右手连续猛击便衣男子；56秒,便衣男子倒地；56分10秒,那对男女离开；56分34秒时,闪着灯的警车出现在监控画面,下来4个人,随后将便衣男子抬上警车；58分16秒,警车启动离开。
1月28日晚,容城派出所副所长何毅是值班领导。他接到刘勇报警电话,要他们快到“罗马假日”会所门口,有人打架。何毅带领协警赶到现场时,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刘勇,随即将他送医抢救。
“会所前视频监控里的便衣男子就是刘勇。”何毅告诉记者。
1月28日23时20分,医生宣告刘勇抢救无效死亡。法医鉴定,其身中16刀,致命伤是一刀插入右心室。警方连夜侦查,1月29日凌晨6时许,嫌疑人张某投案自首,其因误认妻子被会所保安欺负而持刀捅伤保安,后将拦阻自己离开的刘勇捅倒在地。
“为啥势单力薄的情况下,你还要冲上去?”
在守灵的三天三夜,面对再也醒不来的“兵”,段中华多次问这个自己明知答案的问题。
“战友们都晓得,面对凶恶,他就变成了铜墙铁壁,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克服……”说到这,段中华哽咽了,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面对邪恶,他敢于亮剑。”彭本宏是容城派出所分管刑侦工作的副所长、刘勇的“直接领导”。
2014年12月的一个晚上,两名男子在一家KTV打架斗殴,着便装的刘勇上前制止,但打红眼的两人突然一致对刘勇吼道:“你敢上来,用刀子搞死你!”
“我是民警,就该管这个事!”刘勇回答。两男子心虚,撒腿逃走。
除暴
在容城派出所所长王小强眼里,刘勇“是一个敢闯黑窝的人”。
2013年2月5日,张锐(化名)等人非法攫取经营项目、暴力妨害公务、破坏军事设施、从事非法经营的8起违法犯罪线索浮出水面。湖北省公安厅在全省选派精干警力组成调查专班,刘勇是其中一员。
前期调查取证时,侦查专班遇到很大困难:一些受害人因怕报复不愿作证或提供线索。
面对难题,刘勇主动出击、多地辗转,设身处地为受害者着想,终获受害者理解支持。经过近一年侦查取证,张锐团伙的犯罪行为逐渐完整呈现在警方面前。
2014年5月,张锐涉黑团伙案在监利县人民法院一审宣判。
“刑侦,更多的就是靠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破案有时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王小强说,刘勇骨子里的“犟”“正”等品格决定了他是一名优秀刑警。
涉恶团伙刘广(化名)等人的落网,将刘勇破案那股“犟”劲儿激发了出来。
2013年10月17日,刘勇在调查走访中了解到,头一天上午10时许,在监利县国土局举行的一场土地拍卖会上,监利竞标方刘广等人采用威胁手段迫使来自荆州石首的竞标方弃权。
得此线索,刘勇立即向所领导汇报,并被安排负责调查此案。
刚着手调查,刘勇就收到刘广等人的威胁,放话要他“小心点”。刘勇深知这伙人势力强,说得出、做得到。
顶住压力,刘勇连续作战,当天连夜调取拍卖会视频监控资料,并随即赶赴石首对竞标弃权方调查取证。
最终,在大量事实面前,刘广等人再也无力狡辩。
安良
刘勇喜欢当警察,乃至有一股“偏执”的狂热。
“勇哥,两杯酒下肚,如今仍能将111个字的入警誓词背下来。”因多次组织采访刘勇所破案件,监利县公安局政工室民警王旭与刘勇熟识。他称刘勇为“勇哥”。
但刘勇的从警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从小受身穿警服父亲的熏陶,2003年,刘勇从武汉理工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向父母表达想当警察的想法。
“你想当警察可以,但要做好随时献出一切的准备。”作为监利县看守所退休民警的刘勇父亲嘱咐儿子。
刘勇历经两次招警考试。第一次,刘勇父亲陪他参加了体能测试,其中1500米跑让父亲看到了儿子从警的坚定之心。
“还有10米,他硬是手脚并用爬到终点。”刘勇67岁的父亲说。
虽然第一次招警考试综合排名第二,但因专业不对口而与警察失之交臂。
为弥补缺憾,刘勇边在监利县公安局新沟桥派出所从事辅助工作,边参加中国刑事警察学院侦查专业在职教育并顺利毕业。
第二次参加招警考试,刘勇如愿正式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在刑侦中队,刘勇与曹声文是搭档。在老曹眼里,刘勇除刚毅之外,还有一腔柔情。
一次外出办案途中,老曹与刘勇碰到一位20岁左右男子求救。“当时,他说,警察叔叔,我一天没吃饭了,也没钱回家。”老曹说,刘勇二话没说,就带他去超市买吃的和饮料。
经询问,刘勇得知男子是荆州洪湖燕窝镇人,流浪到监利。刘勇掏出200元,将其送上回家的班车,并请客车司机照顾他。当天下午,男子平安到家。
张翠芳是容城镇五岭村一家副食批发店老板,曾因刘勇破案并追回店里被盗的数十条香烟而对他心存感激。刘勇去世后,她到灵堂为其上香。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张翠芳说。（记者 胡新桥 刘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