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连续几天失眠，折磨他的原因是端午节快到了，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给恩人牛局长意思意思。
赵主任毕业那年被分配到县里的一个偏远小镇工作，一干就是五年，他为人忠厚，颇有才气，经常在县里小报上发表“豆腐块”，做起事来勤恳不说，又非常干练。是牛局长，准确点说，当年还是牛副局长慧眼识才，力荐小赵到局里当了秘书。在牛局长的培养和关照下，小赵几年间就从秘书岗位升为副主任、主任了。
赵主任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自打到局里工作以后，每逢端午、中秋或是春节，他都免不了买上点烟酒亲自登门拜望一下牛局长，牛局长总是欣然笑纳。
时下，局里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开展得如火如荼，进入了红脸出汗、相互批评阶段。牛局长把赵主任叫到办公室进行了一次约谈，让赵主任给他本人如实提出几条意见来，那脸色、那眼神、那声音，处处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诚恳。赵主任被深深地感动了，遂陡增虎胆，把自己几年来观察到牛局长身上的“恶习”，毫无遮拦地“揭露”了出来。“局长，您的座驾上百万元不说，回家也开着，这违规呀；您的办公室明着是缩小了，可里面不应设个套间；在来客招待上，几个人要满桌子菜，吸好烟、喝好酒，这是奢靡之风的表现……赵主任竟一股脑儿给牛局长提了五条意见。
临了，牛局长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一会儿赵主任，说：“小赵啊，你在基层和机关得到了很好的历练，很有前途。可你有个‘坏习惯’，要改一改，爱人多病又下了岗，孩子在上学，家庭不宽裕呀，以后逢年过节就不要再买东西看我了。”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赵主任感动得差点没哭了。
端午节，赵主任自然也没再去看望牛局长。私下里，赵主任还观察起局长来，一周时间，牛局长先是在班子会上自作检讨，接着便大刀阔斧从治理公车、用房、招待、会议入手，招招做得抓铁有痕，机关作风大为好转。
可万万没想到，事隔十几天，赵主任的一个工作失误又让自己郁闷了一把。厅长来局里视察工作，陪同的还有市里的、县里的领导，领导们在会议室里刚刚落座，赵主任匆匆来到会议室叫走了牛局长。原来，昨晚修改完汇报材料，赵主任又累又困，在椅子上睡着了，不料今早停电，汇报材料打印不出来了。局长得知情况后，只说了一句“真该把你调走了”，便扭头走进会议室汇报工作去了。
赵主任顿觉身冒冷汗，天旋地转，他使劲儿用手拍着脑袋，嘴里嘀咕：这下完了，都怪自己耿直，约谈时自己给牛局长提的那些意见既露骨又刺耳，端午节不仅没去看局长，今个儿又捅了这么大的娄子。
赵主任烦恼着也困惑着，人吗，得知恩图报呀，延续了几千年了，咋到今天，逢年过节买点好烟好酒看看领导就成了“坏习惯”了，莫非牛局长说的是假话，他根本就没打算改变什么作风？
很快，会散了，牛局长忙着送厅领导、市县领导们离开，根本没看站在门口的赵主任一眼。政工科长这时从屋里出来，拍了拍赵主任的肩膀说：“你小子中大彩了，哪天送送你。”
“哦……是要回到乡下去吗？只要别调出这行业就行。”赵主任的心怦怦地跳。
政工科长诡秘地一笑，说：“厅县两级干部交流，你被局里推荐到厅里任职了。”
“啊……”赵主任脸一红，无语了！
（宋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