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长江的支流上,确切地说应该是在长江支流的一条汊河边。那是我出生的地方,在那里我度过了苦涩而又幸福的童年。后来,不知是谁出了个馊主意——合湾并村,从此,故乡的小河村整个搬迁了,搬离了小汊河。小河村没了水的润泽,也就失去了灵性,从此,我圆如明月清如水的故乡便永远消失了。
实际上,自打我出生以来,我的足迹便踏遍荆楚大地。父亲是一名农村教书匠,一辈子都是在乡间教书。父亲不停地转校,我的家也就不停地搬迁,小时候的我都快成了转校专业户了,记得最清楚的一次转学是在上岗小学,只读了一个月就转走了,因为那时,父亲在那里临时办学习班。
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流浪者,几十年来,漂泊无定,浪迹天涯。我走过田野,穿过城市,到过许多地方。我从哪里来?哪儿是我的家乡?我不知道。作家叶延滨说:“你无法战胜的漂泊感,逼着你寻找一个可以宁静的港湾,在这个港湾里有一只可以系紧你灵魂的缆桩———故乡。”可是,我仿佛刚刚从一场梦中醒来,身上虽还留有故乡清泠泠的河水抚摸过的清凉,但我知道,这一觉已睡过了30年。我魂牵梦绕的美丽故乡却永远地消失了,连儿时那种无拘无束,没有心灵隔阂的伙伴也找不回了。几次回乡上坟,儿时的伙伴偶尔碰面,本以为有说不完的童年往事,可嘴没张,就明显感触到那一层透明的隔膜。也许,是生活的艰辛磨粗了他们的双手,也磨钝了他们的心,使得我发出的友好信息,他们已经接收不到,聊天也总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就这样,我这个离乡的游子不停地流浪,不停地漂泊。去过北京求学,当过乘警,在沿江的许多地方漂泊过,也曾在远离故乡的山城重庆生活过,那一方水土曾经盛情地向我发出邀请,我那时也很有可能成为那一方水土的新移民,可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在梦中深情地召唤着我,让我最终还是婉拒了。
再后来,我又回到故乡,回到阔别已久的荆楚大地,我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好在我的身体里流淌着母亲河浓浓的血液,我灵魂的深处埋藏有一颗落地即生根的种子。很快,我又融入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并经过不停地打拼,在这片土地的一隅重新安家,只不过这是一个钢筋水泥筑就的家,一个没有青青的翠竹、飘香的桂花树,一个没有群凫浮于水、鹭鸶满河飞的空中楼阁,每天下班便躲进这个钢筋水泥的方块盒中做着一个再也回不去的乡梦。
是啊,思乡怀旧,也许会让我们回去看看,然而,无论想象中的故乡有多么美好,我们却无法抛弃现代文明给予的物质精神生活,去享受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恬静了。虽然每个人总忘不了故乡,但甜也罢,苦也罢,也许故乡在岁月的长河里就变成了你我情感所祭拜的图腾。也许,有朝一日我又寻到一处更为理想的地方、更为舒适的居所,但在这极大又极小的世界上,故乡那青翠欲滴的竹林,那馨香馥郁的桂花树,还有群凫浮于水、鹭鸶满河飞的故乡都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蔡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