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雪
此刻，我坐在电脑前，闻着金银花的芳香，思绪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老家门前菜地的栅栏旁边有几株金银花，缠绕栅栏牵了好大一片。每到初夏时节，藤蔓上就会孕育出一对对并列的花蕾。花开的时候，那一对对的花蕾便绽放出或黄色或白色的小花，香极了。母亲告诉我，金银花可以入药，晒干后可以拿到中药铺去卖。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我们自然不会放过能卖钱的东西，每天早上我都会去摘那些绽放的花儿。金银花的花朵太小，摘了半天，把够得着的都摘了，小竹篮连底都没盖完。拿回家摊在一个筛子里放在太阳下晒一天后，那原本就很小的花朵变得像一根根线条，干巴巴连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能换来钱的样子，我有些气馁。
一天早晨，我看到邻居家的小姑娘摘了差不多半篮的金银花。她说是在山上转了好久才摘来的，并说上一个赶场天她把晒干的花卖得了一块二角钱，她打算在花开的这段时间多摘点去卖了买个书包。一块二角钱，可以买一大堆水果糖，买好多支铅笔，我羡慕得要死，决定第二天一早也上山去摘。
因为之前没留意过哪些地方有金银花，我上山去找也是盲目的。可能是太香的缘故，我一般是闻着它的香味找到它生长的地方的。可惜我找到的金银花大部分生长在土坎或带刺的灌木丛中，有的藤蔓铺了一大片，那花开得看到眼馋、香得醉人，但要摘到却不容易，所以我兴致勃勃地提着篮子去摘回来的仍然只是很少的一点。
一天，母亲上山干活回来，衣兜里装了满满一兜的金银花，相当于我摘十次的数量。连续两天，母亲都摘了金银花回来，让我晒上。晒干凑足大约半斤左右的时候，母亲在一个赶场天带上我，装上那些晒干的金银花，到街上的中药铺卖得了五毛钱。母亲把这钱全给了我，我欢天喜地花两角钱去买了两根橡皮筋，还买了一堆水果糖。关于金银花的记忆，就在那时扎了根。
长大以后，我到了城市里生活工作，再难觅到金银花的影子，也闻不到它的芳香了。七年前，因工作调动，我到了现在的这座小城。一天晚上出去散步时，我突然闻到了久违的香味，感觉自己的毛孔像一下被打开了一样，有些激动。
循香找过去，原来是一个农村的小姑娘，提了大竹篮扎成小束小束金银花在街边卖。过去一问，一元钱一束。
这么便宜，看到它小小的花朵，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摘花的情形，毫不犹豫掏钱买了五束。捧在手里，闻着它的香味，有种找回丢失某种珍贵东西的感觉，心情舒畅无比。
回到家后我赶紧找瓶子装水把花插上，贪婪地闻着它们飘出来的醉人芳香，并在床头也插上了一束。
我生活的这座被青山绿水包围的城市，山里不缺少金银花这样的资源，所以一到花开的季节，附近的村民们便会上山去摘来卖。每年的这个季节，我都会不间断买回金银花，把它们放在客厅、卧室、书房里。我喜欢闻着它的香味看书、睡觉，喜欢枕着它的香味入睡，喜欢被它的香味唤醒。
今年春夏，雨水很多，持续时间也长，除了上班和在家外，我很少出门，我以为还没到金银花开放的季节。上周六的清晨，我去爬山时，在马鞍山山顶的亭子处，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搜寻半天，我的目光停留在亭子下面陡峭的悬崖上，那儿有几株金银花的藤蔓，稀稀疏疏绽放了些许花朵。
是金银花开放的时节了。当天晚上，我下班回来吃罢晚饭拾掇一番，便踏着夜色，沿着平时那些卖花者爱停留的路线，一路去觅它们的踪影去了。
天空飘着零星的雨，轻轻地打在我的脸上，浸进我的衣袂，我感到有些冰冷。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寻找金银花的步伐。从广场转到文峰园，再转到小十字，我相信这样的夜晚一定有人卖花。
当我走过小十字红绿灯过去20米左右的距离时，老远，我就闻到了香味。一个60来岁的老大娘，挑着竹筐，筐里还剩不到10束金银花。她身上湿漉漉的，估计天黑前刚从山里摘花后没回家换衣服。她卖二元钱一束，我掂量了一下分量很足。她告诉我，她摘了130把，就剩下这几把了，买花的人多。本来我打算给她全买了她好早点回家，听她说买花的人多，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买了三束。把剩下的留给也像我一样喜欢金银花，喜欢闻它芳香的人吧。
我捧着买来的三束金银花，捧着儿时的记忆，惬意地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