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经常告诉我:水到绝境是飞瀑,人到绝境是重生。将近而立之年的我却在这样一个深夜,静静怀念与思索我走过的波澜不惊的涓滴人生。
老家在安庆潜山县一个偏远的农村,童年在广袤的田野中舒展。那时候,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有长长的暑假可以供我肆无忌惮地顽皮、淘气。老家的门前有一条长长的小河,绵延几十公里,河里有很多鱼虾,我和弟弟最喜欢的是抓螃蟹。抓螃蟹最难的是如何将它从洞中引出来,记得有一次弟弟为了引一只大螃蟹出来,竟用自己的手指做诱饵,趴在洞口很久终于将那只背上写着“王”的螃蟹抓住了,弟弟的手也被夹出了血印,但是弟弟用一句上学刚学会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表达他的豪迈之感。很多年后,这抓螃蟹的过程,激励着我勇敢地去走我的漫漫人生路,那种志在必得、无惧无畏的信念十分可贵。
后来到一个离家三公里的初中读书。那时没有车也没有适合车行的路,三公里路是蜿蜒在一个稻田又一个稻田中的田埂。每天清晨,我都迈着轻快的步子在其间穿梭,夏初的时候,稻秧在田里一天一天变得更加青绿粗壮,秧尖上挂满露珠,蜻蜓在上面休憩,它们似乎还没有睡醒,很轻易地就被逮到。快到学校时有一条河,上面没有桥,只是几块大石头矗立在河间。不下雨的时候,很快就能过去,但是到发洪的时候就只能绕行。初二时学校来了一位女老师,她从附近的农户家里借来梯子,横在那几块大石头上,我们就抓着那个梯子慢慢爬过去。直至今日,我依旧感谢那位女老师,她让我明白只有奉献爱心,才能收获丰盈而安静的内心世界。
走过三年的田埂小道,我来到离家十六公里的镇上开始我的高中寄宿生活。那时候,日子过得轻飘飘的,只有写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英语单词。学校后面有一条小河,还有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里的紫云英开得淋漓尽致,一阵风吹过俨然一片紫色的海洋。傍晚课外活动时我经常去那里,依着河埂,拿出书,看三毛的撒哈拉沙漠之旅、张爱玲的细腻与黑暗,徐志摩的浪漫与诗情和余秋雨的恢弘与厚重……伴着那汩汩的河水,我也曾产生“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的忧伤,豪迈起来也吟着《水浒传》的开篇词:“试看书林隐处,几多俊逸儒流,虚名薄利不关愁,裁冰及剪雪,谈笑看吴钩”。日子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三年,学校前门是喧嚣的镇中心,学校后面竟有这样一片土地,它如同我心灵的后花园,陪伴我度过了花季雨季。
选择大学时,虽然达到了一本线,但我还是选择了安庆那座小城的一所二本院校。因为那里有一条离我很近又只出现在我书本里的一条“大河”——长江。开学的第二天我就去看了长江,沿着杨柳依依的江堤看着江面,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那片天空下的壮阔,我只能伴着江风轻轻地唱着母亲教我的黄梅小调。到了傍晚时分,江面是“江枫渔火”,回头看市区是霓虹闪烁,如同掰开的石榴一样,晶莹剔透。安庆,有太多的历史,它让我们这些后人不敢太虚妄,也让我渐渐明白“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也许正如张爱玲所说:记忆如同樟脑丸的香味,甜而稳妥。饮着他乡的水,我却在想着家乡的每一条河流,思虑着我的涓滴人生。
(作者:安徽省肥东县检察院程灿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