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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执手术刀的战友骄傲

2014-05-09 10:21:53 http://www.chinapeace.org.cn/ 来源:人民公安报 

◎纪富强

常人看见红玉兰或梧桐花开,心情一定明亮、愉悦而又欢喜。可在这个早春的一天,我看见它们时胃里却翻江倒海酸潮阵阵,心情晦暗、压抑而又悲恸。

其时,我刚从一间不到20平方米的房间里出来。在那里,有我已经连续工作了3个多小时的战友们,在围绕一具女尸紧张忙碌着。这是县局设在殡仪馆的尸体解剖中心。很惭愧,入警15年,我还是第一次来。虽然解剖尸体的场景以前见过,但眼下我是第一次作为一名刑警来体验这个过程,感觉特别震撼——这一定是世上最累、最匪夷所思、最能让旁观者触目惊心感到抓狂的工作。

蓝色塑料隔离衣、奶白色胶皮手套,这是法医民警的全部外装,为了便于随时讨论,他们已经习惯了忍着恶臭而不戴口罩。剪刀、镊子、止血钳,凿子、楔子、持针器,刀片、手锯、缝合针,锤子、勺子、人字梯,这些是他们常用的工具,眼看他们娴熟地下刀、剥离、剔割、抽取,听着他们投入的讨论、判断、分析,如若不看解剖台上的尸体,你会有一种他们正在给病人做手术的错觉。然而,他们和医生的最大不同在于,医生是为活人的健康开膛破肚祛除病患,而他们是为查找线索;医生眼前是鲜活的有着明确身份的生命躯体,而他们面对的则是一具无名尸。

曾经,我业余时间喜欢玩刺激运动和看恐怖片,自认心理承受能力较强。可当我如此近距离面对这些“庖丁解牛”的战友,才恍然发现那些都是站不住的坚强,只有他们才拥有一颗货真价实的强大心。对他们来说,尸骨横陈早已司空见惯,在已经萎缩的器官细微处精雕细刻,在已经变形的开放的伤口上飞针走线,腐朽、腥臭干扰不了呼吸,断肢、疮痂污秽不了视线,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查找死者的致命伤处或确认其生前是否遭受过致命伤害。这通常是死亡案件调查的第一关,也往往是最基础最关键的一个环节,是刑事案件侦查必不可少的工作。

每当讨论告一段落,寂静的屋子里便回荡起剪刀、镊子、手术刀等“叮叮”、“啪啪”令人心悸的金属声。此情此景,我突然感到巨大的感动。我忽然发现,这些平时并不起眼的同事,甚至以前感觉还有些陌生和距离的同事,忽然变得是那么可敬、可亲和可爱。如果说刑警是与犯罪嫌疑人短兵相接、枪弹相向的勇士,他们则是刑警中一群特殊的带着手术刀的战士。毫无疑问,在极端环境下工作着的他们,是美丽的、崇高的甚至是伟大的。我的目光从血肉模糊的尸体移到他们脸上,看到的是别样的肃穆、严谨、安静和自信,还有深深的悲悯、思索、焦虑和倦怠。我想,他们之所以疲累交加却不肯停下休息,既是案件压力促使他们迫不及待地追查结果,又是出于他们对待死者的一种特殊关怀——有些受害者生前受尽折磨死不瞑目,最好结局是死后真相大白入土为安,所以民警怎么可能把一具已经剖开的死因不明的受害者尸体晾在一边呢?况且,第一时间发现线索就意味着向案件真相快跑。

轻轻的,我选取不同角度摁下快门,为他们立此存照,也为案件日后宣传留好资料。他们没受干扰,讨论声再次响起。“心肺都摘除了,看来问题不大。”“关键看脖子处这一刀,能看出嫌疑人用的左右手吗?”“你再往下切,就露出甲状腺了……”我轻声迈步出来,从那间阴森冰冷的房间一下步入繁花盛开的室外,虽隐忍着胃里剧烈的翻滚,内心却觉得无比悲壮和豪迈。

3个小时后,我正查看案发时间段的监控,突然从电话中得知案子破了,嫌疑人在家中被抓。那一刻,我长出一口气,别提多么轻松和欣喜了。那种感觉是以前坐机关时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的。连夜审讯很顺利,接着去嫌疑人家中取证,我回到队上时已近晚10点钟。饥困交加,正碰到法化室的几个年轻人,他们“挑衅”道:“怎么着,都没吃呢,请请吧?”我兴致很高:“走,食堂饭凉了,吃烧烤去。”他们半信半疑:“真的?”我这边已经发动了车子。

我承认,联想到下午的解剖,此刻的我有点自虐。但是他们早就习惯了,能和这些执手术刀的战士们亲近亲近,我骄傲。

[责任编辑:刘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