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 立
莫泊桑镇警署值班电话铃响起,警员艾尔肯接过电话,接警员向他转达处警任务,艾尔肯得知报警人电话后,拨了过去。
先生,请问刚才是您报警吗?噢,是的。请问您报警需要什么帮助?噢,警官,你也知道,我是个老人,在我的家中只有我自己,当然还有我的米沙……先生,我们是想证实一下,您报警有什么需要?警官先生,我的米沙它现在在摇篮里睡得很香,你知道它是多招人喜爱。先生,好的,您的米沙是男孩还是女孩?警官,米沙是我从路上捡来的一只猫,它周身黄色,看上去很柔软的黄色,像缎子,对,就像缎子。先生,我知道了您的米沙是一只猫,您很喜欢它,它现在正在摇篮里睡觉。对,对,你说得很对,警官。那和您的报警有什么关系吗?警官是这样的,我和我的米沙在我的家中,你知道我很孤独。很孤独?对,很孤独,只有米沙在我身旁陪着我。你知道我是位老人,风烛残年,也许我们通完电话我就会死去,我在想我的米沙怎么办……
警员艾尔肯忽然明白了,电话那头的老人,可能是位非常寂寞的人,只不过想有人听他倾诉。先生,我非常明白您的感受,这个电话是报警热线,我马上用我私人的电话拨过去。那太感谢您了,警官。
艾尔肯是个热情的小伙子,他放下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又按照刚才的号码拨了过去。先生,这是我私人的电话,您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了。年轻人,真的万分感谢你。我,我这个老人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想我是不是在耽误您的宝贵时间。没关系的,先生,如果您觉得我们可以沟通的话,我们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好朋友?我是有朋友的,我的朋友是巴扎地区那个老猎人索夫,可是他当年借了我不少钱就从此不见影子了。那些钱其实没什么的,就是他现在回来我也不想追究他,当年我们是多么友爱。我还有个朋友是苦库镇的伊万,可他在前年因为脑溢血死了,那是个比我还可怜的家伙。你瞧我的朋友都离开了我,有个朋友真的一万分高兴。
先生,还没有问您的名字呢?小伙子,我叫卢达比,一个很孤独的老头。卢达比,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艾尔肯,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艾尔肯。艾尔肯,我也高兴认识你,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和我交朋友的人。卢达比,能不能问问您的家人现在在哪里?噢,艾尔肯,我的夫人和我二十年前就离婚了,她带走了我的女儿米沙,我最可爱的女儿,从此我就一个人生活了。
艾尔肯心里一阵悸动,这位老人真是值得人同情。卢达比,你是怎么想到打报警电话的?警官,噢,不对,艾尔肯,我的女儿就是你们接警员米沙,所以我只是打电话听听我女儿的声音。
你经常打吗?是的,我想念我的米沙,你知道她的声音很好听。艾尔肯更加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那么米沙知道是您吗?不,她不知道,她离开我的时候才七岁,现在她一定出落成天使了。
是的,米沙她是天使。虽然艾尔肯也不认识那位米沙接警员,但他还是顺着老人意识说下去。难道您不想见见米沙吗?噢,当然想,可我怕给她带来伤害。你知道,她七岁离开我,我作为父亲却没有对她付出过一丝一毫的爱,我很愧疚。不要这么想,米沙一定会原谅您的。
对面老人很长时间默不作声,艾尔肯用安慰的语气又说:卢达比,您能告诉我您的地址吗?可以的,哈里斯堡市郊肯德尼克镇农场。好的。我记下来,我抽时间会找你喝几杯的。小伙子,那太好了,我期待……但您一定要记住答应我照顾我的米沙。好的,卢达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米沙的。
艾尔肯放下电话,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他觉得他有必要将这件事情和那个米沙接警员谈谈,让她见见这位老人,这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艾尔肯深思了片刻又拨通了接警处的电话:您好,请问米沙警员在吗?米沙刚出去,马上回来。艾尔肯心想看来老人没有说谎。不一会儿,电话里一个女孩声音出现了。请问是您找我吗?噢,是的,我是莫泊桑镇的警员艾尔肯,我想有件事打扰您,您是不是出生在哈里斯堡市郊?是的。您现在是不是和您母亲生活在一起?是的,因为我七岁那年我母亲和父亲离婚了,我是随我母亲长大的。
艾尔肯很兴奋,为了卢达比老人。米沙警员,我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想我了解到有关您的一些情况……艾尔肯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电话那头的米沙半天没有作声。最后米沙答应和她的年迈母亲去商量商量。
艾尔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又过了好长的时间,米沙果然回了电话,母亲终于答应去见自己的父亲,并且从心里面原谅了他。艾尔肯在城市的一角与美丽的米沙见了面,当然还有她一直寡居的母亲。三个人怀着三种心情踏上了去哈里斯堡市郊的道路。
按照卢达比提供的线索,果然找到了哈里斯堡市郊肯德尼克镇农场。他们逢人便打听那位卢达比老人住处,人们都摇头否认,因为谁都没有见过这位老人。艾尔肯还是非常有经验的,他通过查询电话地址找到了卢达比家的房子。他们走进荒凉的院子,轻轻推开房门,屋里空荡荡的,家具上布满了尘土,显然好久没人打扫过。这时“喵”的一声,在客厅的角落摇篮中,一只金黄色猫咪跳了出来。艾尔肯很高兴的喊,米沙。
猫咪带着他们进了卧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背对着门坐在轮椅上,面前是一扇打开的窗子。他们三个人走过去,老人没有任何反应。艾尔肯转到老人面前,发现老人眼睛微闭,仿佛是睡熟了。他伸出手去探了探老人的呼吸,老人气息皆无,艾尔肯万分难过。米沙的母亲仔细端详着老人,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是他。艾尔肯很是惊讶:不是卢达比吗?是的,不是我的前夫卢达比,当然有可能是另一位卢达比。我的前夫是个醉鬼,他平生喜欢酗酒。他的身体也没有残疾,壮得像头骡子。他的脸上还因为打架有块伤疤,很显然这个人不是。
米沙挽着母亲的胳膊忧伤地走出去,米沙问,我的父亲在哪里?我不想再看到另一个卢达比这样离开人世。母亲注视着米沙的目光,感觉女儿长大了。艾尔肯心中充满失落和悲伤,那只猫咪在老人身旁久久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