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旦有了某种线索,所有的细节都能窥见端倪,字里行间遮掩不住浓情与凄清,当年在爱上这些句子的时候,不曾想到故事其实是这样吧。
并不是多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太平盛世,最大的幻灭不过是情意的覆水难收。这样爱一个人,记得他掌心里的痣,包括所有细微情节,认同并仿效他的价值观;虽无写日记的习惯,但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偏偏有那么多的事情要记录;他笑着对你,是晦暗天色放了晴,他冷淡于你,仿佛冬天饮雪水;他是你生命中挣不脱逃不掉的劫数,他是阿修罗,他这样美,可是他不爱你。
大概我们都曾遇到如此情形,爱情最不能勉强,你低在尘埃里开出花来,他甚至不屑多看一眼,又或者前一瞬间还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下一刻便怨怼横生一地鸡毛。失恋是成长必经的一课,我们都需要情歌的拯救。有多少次在KTV唱到“你不会相信嫁给我明天有多幸福,只想你明白,我心甘情愿爱爱爱爱到要吐”时热泪盈眶,又有多少次不过在路过的商店橱窗前听到“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就忍不住鼻子一酸?
你不过是太执着,十年之后,又一个十年几届期满,明年今日,一年不见又怎样,一唱歌, 便勾起你心瘾。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只可惜这个世界有许多好人,偏偏他有才华没良心。辗转反侧时致电于他,不过期待他至少劝你别劳累,暴雨天你至少想讲挂念他,却都被他笑着回避。
你与他之间,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光风霁月美好温存的吧,爱情来临的最初,他亦给过你温柔。“明明曾陪我渡过最痛的一天,看护我,吃药也比蜜甜,明明曾和我爱到有点疯癫,刚别过,回头已致电。”往昔的甜蜜最断人肠,一直到许久以后,你都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而剪影里他的轮廓那样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伏笔跌宕,就此转折了故事的走向,你的心日日悬在万仞深渊之上,太在乎又太紧张,满腔深情落个惨淡收场。
其实你都知道吧,什么你都有预感,甚至自嘲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然而即便害怕悲剧重演,即便这次抱紧仍会落空,也没有办法停止,毕竟,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他,竟花光所有运气。
他是你关于爱情全部的期待,有多爱就会有多痛,可是,要有多痛才能有这样的执着,愿意等他分手,等等等还等,忍忍忍仍忍,等到老了都等,即使终于与她成亲?要有多痛,才能舍弃十丈温软红尘而忍痛将手腕划损?要有多痛,才能在异国黄昏孤凄的街头,假装不在意地想起,原来我非不快乐,只我一人没发觉?
德兰修女在侍奉贫穷时曾说过:“只有那盲目的信念让我坚持下去。”那么你呢?在微薄回应都欠奉的时候,又是靠什么捱过所有寂寞和辛酸地仰望?
其实也不是没有怨怼吧,“如果你知我苦衷,何以没半点感动,谁想到这样凝望你,竟看不到认同”,亦忍不住落泪写“因为我坚强到利用自己的痛心转换成爱心,抵我对他操心,已记不起我也有权力爱人”。可是最终,你还是发明出这番“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的理论来自我安慰。他美得这样惊心动魄,你终究不忍心苛责于他,“你我没仇没怨,就算给离弃,完全鉴于勉强一起太没有骨气。”
也会有人对你不屑,就好像亦有人批判德兰修女其实是在服侍痛苦,而非痛苦的人。有人说你不过是仰仗着映衬所有痴男怨女愁绪的词句,才保全了苦情的名声。可是那又如何?我们愿意替你猜测平安夜里那首《爱人同志》中隐藏的谜底,就好像香港所有当红的歌手都曾替你唱过对他的爱与无奈。
我们唏嘘,并不是因为那些欲盖弥彰其实暗流涌动的情意,而是因为没有人能坚持得比你更为长久,即使也许,你爱他的执着到最后已经变成一种习惯。苏词有一句说:待到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你也是正是这样想的吧,不然怎么会期待,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即使这种坚持如此无望而孤独,即使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在那个错过的讲座里你说“不错过任何挑逗,也不为任何人等候”,如果你真有这样豁达,又何必写:“没有得你的允许我都会爱下去,互相祝福心软之际或者准我吻下去。”又何必说出:“我写过好多歌词,但却赢不到一个人。”
伪装的释怀最令人无奈与动容,其实我们何尝不知结局不外如此,连你也一早就承认,“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然而就当这只是世纪末和世纪初的一场大戏,我们也仍愿意如你一般着迷下沉,毕竟,他在说“我还未够老”时仍然美得惊心,毕竟,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再不能期待更长久的爱情。(作者:熊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