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值：“淘宝法官”的全息摄影
“淘宝法官”的全息摄影
——记湖南岳阳中院民事审判二庭审判员陈值
在湖南省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有一名在废纸篓里捡出“百万财富”的法官。那一次，他在北京某电信网络有限公司的废纸篓中发现了财产线索，以此入手锲而不舍地进行挖掘，为中国农业银行岳阳分行“捡”回了400余万元的可执行财产。
自那以后，他得了一个“淘宝哥”的名字。
“淘宝哥”，真名叫陈值，在法院干了16年。这16年里，他既是法官，又化身为多个角色。“淘宝哥”，只是其中的一个角色。说他是角色扮演，其实他演的都是自己。
用他的话说：“无论哪个我，都是真的我。”
破产企业的“当家人”
在处理破产案件时，既要讲究办案与办事相协调，又要做到裁判与谈判相结合。一个破产企业，是重整还是清算？债权、资产如何变现？职工如何安置？方方面面都需要深入调查、考虑和平衡。每一起破产案件涉及的法律难题繁多、社会问题庞杂。案子办下来，少说要花费一年半的时间，甚至更长。所以许多法官是“宁办百件常规案，不办一件破产案”。
而陈值却从不讲困难，不讲条件。如何审理好破产案件，他自有一套方法，那就是给破产企业“当好家、理好财”。
2011年6月，陈值接手岳阳市某住宅开发公司破产清算案。破产清算案中的一处重要房产南湖寓园由于内部管理混乱不堪，小区内垃圾遍地、污水横流。
“下水道堵了好几年，一直没人管。脏水从下水道里漫出来流到了院子里。”小区李女士回忆道，“院子里到处弥漫着臭味，周边的餐馆都受到了影响，许多店面关了门。”土地证、房产证也没办下来，居民们意见很大。
从陈值接手这件“麻烦案”开始，他便当起了小区的物业管理员。为居民跑腿办两证，绿化小区环境，疏通下水道，修理健身器材，事无巨细，桩桩件件都亲自操办。
“有什么事，找陈法官”成了当时小区居民中最流行的一句话。那些天，陈值白天处理小区事务，夜里赶制其他案子的文书，蛮敦实的小伙子整整掉了十斤肉。半年后，南湖寓园的环境得到了明显改善。
在南湖寓园的东南角，有一块宅院。那是周边居民刘某擅自围建而成的，院子里栽种了一棵枇杷树。
2012年初秋，邻近刘某庭院的商务大楼拍卖成功，可刘某的庭院却成了一块“顽石”，影响了房产交付，阻碍了破产程序的进行。
为了查清小区土地被侵占的事实，陈值一方面调取国土房产历史档案，一方面走访老住户，划清产权界限。在掌握了刘某非法占用土地的事实后，陈值找到了刘某。
“老刘，你那棵枇杷树长势蛮好呀。”一进门，陈值就夸起了刘某。“这棵枇杷树是我从泰国找来的苗咧！栽了十几年了，花了我不少的心思。”说起枇杷树，刘某很自豪。就这样，陈值经常找刘某“侃大山”，谈的几乎都是生活园艺。
双方熟稔以后，陈值向刘某提出围园占地的事。“我心里清楚你找我的目的就是要我退地。”在最后一次谈话中，刘某向陈值坦言，“你很有耐心。来了这么多趟，我很感动。”最终，刘某没要一分补偿款就退还了土地。而陈值和管理人也为刘某留下了那棵枇杷树。
当深秋来临时，陈值收到了满满一篮金灿灿的枇杷，在他的桌上同时摆着一份《拍卖财产移交书》。
接触过陈值的人都说，他很“精”。给破产企业当家，他的确够“精”。这个“精”，是精在严格管理、依法清算、科学分配上。
无论是给数百人“小当家”，还是给上万人“大当家”；无论是面对数以亿万计的资产负债，还是面对成千上万的职工安置，他都精打细算，一家家银行调账，一处处资产清查，一笔笔账目核对。他所提出的资产处置和分配方案每次都在债权人会议上高票通过。
审理新案的“金法槌”
21世纪初，国有企业掀起了改制热潮。在改制的大环境下，中石化系统巴陵石化公司设计院于2004年引进战略投资者，改制变更为湖南某工程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按照改制工作安排召开股东会，表决通过了《股权管理暂行规定》，规定若改制职工擅自离职，将视为放弃原有职工股的所有权和处置权。当年5月，原设计院职工易某等人与公司签订了劳动合同，但一直未到岗。7月，公司解除了与易某等人的劳动合同，收回股权。
2008年12月，该公司全体股东将股份全部转让给新加坡某能源公司，股份价值因此一路狂飙，由发行时的每股0.93元上涨至每股8.35元。易某等人得知消息后，认为公司侵犯了自己的股权所有权。
这是岳阳首例公司与职工之间的股权纠纷案，数万名职工关注着该案。案件的处理结果将直接影响中石化系统上百家企业。
“公司法等法律对公司是否能收回股权只有原则性规定。”陈值在承办该案后作出分析，“一般来说，公司或公司股东之间的约定或者安排，公权力不应进行干预。然而，公司毕竟有其社会属性，其行为对社会经济秩序影响较大，以社会为本位的国家公权力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在必要情况下，公权力也会对公司自治行为进行管制。所以，公司自治应当有一定的边界。那么，这个边界有多宽呢？”
围绕这个问题，陈值充分运用公司自治原理，标志性地确立了只要公司参与者没有损害公司债权人利益，没有违反社会公共利益，原则上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灵活地经营和管理公司事务的基本原则，总结出“债权人的权益应优先得到保护、法定义务不得免除、公司自治行为不得持续性造成对公司参与者不公平的结果”等四项衡量标准，并据此驳回了易某等人的诉讼请求。
现在，这四项衡量标准已经获得企业、职工、法院、同行的普遍认同。
做专家型法官，是陈值给自己定的目标。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新类型公司纠纷进入商事诉讼领域。这些纠纷往往涉及非常强的专业技术知识，对不具备相关领域专业技术知识的法官来说，很难对案件事实作出准确分析判断。
为适应商事案件审判工作，陈值在职攻读了金融学研究生。如今，一些十分专业、生僻的问题，他都可以引经据典，说得明明白白。渐渐地，陈值以擅长处理新类型公司纠纷案在岳阳法院系统出了名。
法官队伍的“福尔摩斯”
近年来，民商事案件无论是在形式还是在内容上都更趋于复杂化，证据作假的手段层出不穷，而法官识别虚假证据的方法有限，案件证据常常真假难辨。
“陈值办案胆大心细、洞察力敏锐，能够准确地抓出证据里的细微不同，去伪存真。”同事们都说陈值有一双“火眼金睛”。
2013年初，陈值将“指纹断案法”引入保险合同纠纷二审审判，至今仍被业内人士所乐道。
2011年5月，易某在岳阳某项目工地离地百余米的脚手架上施工作业时不慎坠落身亡。由于施工单位在赔偿之后把易某10万元的保险理赔款领走，死者家属将施工单位告上法庭。二审时，施工单位向法庭出具了一份由易某家属签字并摁有两个证明人手印的授权委托书。死者家属及证明人对这份授权委托书均予以否认。
要鉴定这份授权委托书的真假，普遍的做法是进行笔迹鉴定。但是，笔迹鉴定费用过高、耗时太久，并不是最好的办法。陈值在发现委托书上两个指纹的“罗”印很清晰后，突然想到可以试着用指纹识别法来辨别这份证据的真伪。于是，他要求证明人在笔录上留下十指指印。
指纹是“唯一不会弄错也从不会说谎的揭发者”。两名证明人留在笔录上的指纹都没有“罗”。通过对比指纹，授权委托书的真假一下子就辨出来了。
对待每一起案件，陈值总能尝试着用新的视角和严谨细致的态度去思考、归纳案件的焦点。“态度决定一切”，在他的工作中有着最真实的体现。
每办理一个案子，陈值都在追求公正司法、一心为民的价值目标。每办完一个案子，陈值都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体会。而每办好一个案子，到底要付出多少心血，做多少工作，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追逐台风的“勇敢者”
陈值干工作劲头足，还有一个“拼命三郎”的绰号。
2013年的8、9月间，岳阳几大银行突遇贷款客户资金断裂风险，陈值和合议庭成员在一个多月内跑遍9省16市县，行程累计2万余公里，查封、冻结财产超过1.8亿元。那些天，晚上赶红眼航班、凌晨旅馆歇个脚、清早蹲守银行冻结账户成为他的工作常态。
9月22日，特大台风“天兔”在广东东莞一带登陆。
同一天，陈值和审判长姚孟君登上了南下广东的火车。此行是为中国银行岳阳市分行查封岳阳某家具公司位于东莞市的一处房产。
到达广州南站后，进入东莞的公共交通已经全部封停。一拨一拨的人与车从风灾区向外疾行，只有法官雇的车在车流中逆行。
一路上，“天兔”肆虐，暴乱的气流猛烈地击打着车窗，窗外漆黑一片。司机牢牢握住方向盘，努力保持着车子的稳定。碰到塌方地段，绕行；碰到树倒地段，绕行；碰到水淹地段，绕行。原本2个小时的行程，车子“飘移”了近5个小时方抵达。
第二天上午9时，他们仅休息了5个小时就前往房产局办好财产查封手续。随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佛山。
说起那次勇闯台风的英雄事迹，姚孟君觉得后怕。“跟着‘拼命三郎’，做事也疯狂。”姚孟君戏谑地说，“陈值玩的是勇敢者的游戏。”
“搞财产保全拼的是速度，否则财产就有可能被转移。”陈值对此另有一番体会，“如果有需要，我还会这么做。”
这么一位迎着台风追逐的人，有人曾经问他，“你一心扑在工作上，家里不刮‘台风’吗？”
事实上，陈值有一个幸福和谐的家庭。妻子吴娜是岳阳广济医院急诊科的主治医生。她工作忙、责任重，经常值夜班。陈值作为“爷们”，给予了她大力的支持。孩子的家庭辅导、双方父母的赡养照顾，凡是家庭大事，陈值都一肩挑起。
有一次，陈值在深圳出差，父亲突发心肌梗塞住院。当时，吴娜正在组织抢救一位病危者。陈值在处理完工作以后，立即从外地赶回，日夜守护在父亲的身边。
“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陈值从来不怪妻子没有时间照顾老人和小孩，“她干的是救死扶伤的大事。家里面，我应该多担待点。”
为了不影响工作，陈值将办公室搬进了病房。一堆堆的案卷摆在地上，他就坐在案卷堆里写写画画。直到同事们来看望陈父，面对大家惊讶的目光，他挠了挠头：“工作、家庭两不误嘛。”
如今，吴娜怀上第二个孩子已经六个多月，到了夜里11点多，陈值都会为妻子精心烹煮一碗热腾腾的宵夜。
年轻干警的“领头羊”
陈值是一个典型的“闲不住”。2008年，他跟随岳阳中院的扶贫队伍下乡走访慰问了30余户贫困家庭。从那以后，他便一直活跃在扶贫队伍里。
2009年，陈值被任命为团委书记。“我从第一次走进一对老人居住的几平方米的茅草棚开始，就有了成立一个青年爱心小队的想法。”无奈当年整个中院28岁以下的团员只有寥寥几人，陈值这个团委书记几乎是个“光杆司令”，要成立爱心小队不现实。
近年来，随着岳阳中院招录、遴选的年轻干警越来越多，陈值手上的“兵”也多了，心又开始活络起来。
2011年4月24日，一支由50余名青年法官和医护人员组成的“送法送医送爱心”志愿者服务队开进了华容县幸福乡杨林村。
他们带着大量的普法资料及医疗器械、药品，在杨林村小学设置了普法义诊服务点。当天，他们散发法律资料500余份，宣讲法律、解疑答难300多人次；开设现场专家门诊，由岳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神内科、呼吸科两位教授主持，免费诊疗病患133人，检查化验200余人次，发放各类药品2万余元。
在这群人里，一位穿白衬衫、面带微笑的青年人穿梭其中。由于不停地给群众做讲解，青年人的嘴唇早已干裂。直到下午5点多活动结束时，他才喝上第一口水。
这个青年，就是本次活动的发起者陈值。“我没有太多的钱，捐不起几十百把万，当不了慈善家，可我有一颗公益心。我相信自己能够给一些打不起官司，看不起病的人送去帮助。”在幸福乡里，许多大妈大爷围着陈值，陈值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了幸福。
在陈值的带领下，岳阳中院团委每年都开展公益活动。2009年，青年团普法进监狱；2010年，青年法官合唱团在洞庭湖畔铿锵开唱；2011年，青年团组织义务献血，60余名青年干警积极响应；2012年，青年团开展青少年犯罪社区矫正活动，挽救、教育失足青少年；2013年，青年团协助工会“金秋助学”，为兰州商学院学生李玲送去干警们捐赠的助学金。
以前团委干个事，要到处“借兵”。现在只要吆喝一声，几十号人就聚拢在团委书记的身边。“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每个人都在爱心的推动下互相靠拢。
帮助别人就是快乐自己。陈值说：“我希望这朵玫瑰能够传递下去。”
（何石朝 常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