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立娟
午后的窗外,蝉鸣不已。夏天就这样来了。
母亲很早就打来电话,叮嘱我立夏那天一定要吃上一个芝麻烧饼。那是家乡的风俗,据说,立夏吃烧饼可以让人少受夏日酷暑的折磨,清凉一夏。母亲对此似乎深信不疑,所以,从小到大,我总是在她和姥姥的“威逼利诱”下极不情愿地咽下那干巴巴的东西。电话里,我敷衍着、答应着,母亲真是天真,烧饼怎能解暑?况且工作忙起来,谁还记得立夏是哪一天。
今年的北京,天气有些例外,春天没有扬沙,五一以后也没有往年的酷热难当。与此同时,非典疫情像洪水一样肆虐整个城市,繁华的地方人人惟恐避之不及。法院要求我们既要抓好防非典,又要确保审判工作顺利进行。于是,两个月来,一直是办公室、宿舍和食堂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清清静静的,倒也未觉天热。
直到五月的母亲节,才打电话回家,问候母亲和姥姥。谁知,未等我张口,母亲就急切地问:“立夏那天忘记提醒你了,记得没?”“又是烧饼?”我笑了。母亲听出了我语气中轻微的讥嘲,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苦夏。你从小到大就......”“您那边非典怎么样了?跟您说了,平时要多注意关注一些大事。”听出母亲的失落,怕她唠叨,我不以为然地岔开了话题。
过了五月中旬,北京的气温开始走高。偶尔有一场雷阵雨,又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天空总是阴着,闷闷的热。这种天气里,我开始烦躁起来,因为热,连着几天没有胃口,又有些失眠,白天恹恹的,没有精神。内心深处又因烦闷而惶恐——长此以往,一切工作和计划终会成泡影。到底怎么了?我暗自焦急。直到几天后,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词:苦夏!这时才惊觉,母亲的话竟真的“应验”了。几乎就在同时,收到了母亲发来的一条短信:天气转热,注意午休,多喝水,多食果蔬,少熬夜,好好工作。那一刻,多日的忧虑与焦急化作感恩之情涌上心头,我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这就是母女连心吧,即使相隔千里,也隔不断母亲与女儿心有灵犀。
前日,与母亲笑谈此事,问她是不是先知先觉,否则又如何知道我正苦夏。母亲不无骄傲地说:“你是我的女儿呀,二十二年就白养了么?”接着又历数我小时候的故事。我听着,不禁思绪万千。从小对母亲的印象就只有两个字:严厉。高中开始离家念书,从未对母爱有多么深切的感受,甚至上大学以后,还经常抱怨她的唠叨与琐碎。直到现在,才知道,念高中时,为什么母亲会每周两次顶着炎炎的烈日去百里以外的学校看我;才知道,为什么每次回家,一向勤俭持家的她会把冰箱塞得满满的;才知道,为什么每次大学开学前,我离家走时,她都要在站台上望到火车开得再也看不见......直到现在,才体味到原来以前一直以为很自然的事情背后包涵着多么宽广无私的母爱。
女儿的苦夏是母亲每个夏天的苦。对母亲来说,最大的事就是爱她的儿女,爱让她的唠叨比任何言语都令人感动,爱让她的琐碎也变得崇高伟大。不禁又想起那句话:年龄再大也是母亲的女儿,走得再远也走不出母亲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