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滴血肉，从娘胎里滚落，演变成一个鲜活的生命——
◎王剑宁
时间是什么？每当新年来临的时候，我都会禁不住问自己。
许多时候，当我匆匆行走的时候，面对时间的激流，内心就会产生许多惶恐。什么是时间？时间又是什么？呓语般地拷问，就像禅者的探求。最初并没有过多的疑问，终于踏上了一个高度，却突然变得迷惑。境界的终点是没有极限的，就像人们对“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争论，很难判断谁的说法更为精确。
自然的法则也正是这样，花开花落、草枯冰融、落雨飞雪、雁走还来，四季轮回中，谁又能给时间一个无可辩驳的命题？这使我想到了风。自然流淌的风，总是在不经意间掠过蓝天，或轻柔、或狂暴、或温煦、或冰凉，过往无形，来去无踪。人们总是在谈论风，艳羡它的自由和不羁。然而，又有几人过问风的诉求？风，起于何处？为何而来？又落于何处？时间的玄妙，深如瀚海，难以估量。
时间是什么？从何而来？又到哪去？
时间是什么？为何而生？因何而活？
其实，不管是人，抑或是风，对于时间来说，都是一个疑问。疑问往往是没有答案的，就像我们今天对于宇宙的探询，也许仅仅是一个开始。但是，有疑问，就会有痛苦。我们无法找到疑问的落点，却可以在疑问产生的起点上找到答案。
时间是什么？当我每每追问时间是什么的时候，往往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就像行走在沙漠中的旅者，抬眼远望，满目荒凉，没有边缘，也没有止境，于是干脆坐下，等待命运的安排。那种等待，也许只是生活中的一少部分。然而，等待久了，就会丧失激情和斗志，失去行走的欲望和快感，最终濒于枯竭。
时间是什么？这种疑问，根结还在于一种对比。成与败，是生活的两个极端。成者，站在一个高度，名字挂在别人的唇边；败者，垂首行走在时光的幕后，哀叹锤打着心灵的软肋。面对着一只高翔的鹰，羔羊的失望油然而生。遥不可及的时候，痛苦，便像骇浪翻江，汹涌而至。在欲望的荒漠中穿行，惶惶之中，将一幅虚幻的蜃景揽入怀中，合上疲惫的眼睛，做一个低迷的梦。
时间是什么？这种追问，对于一个醉酒的人，当是一种沉迷之中的快乐。对另一种丧失智力的人来说，是一种先天的无奈和缺憾。然而，对于思想尚存的人，只能是悲哀。思想是无比奇妙的，它赋予了人情感和灵性。人因思而聪，因思而明，也因思而痛。问题是，有些人会因痛而麻木，因痛而迷失。一个因痛而麻木和迷失的人，就会蜕变成一匹丧失理性的狼，在漫无边际的山岭里，冷血地寻找着发泄和掠夺的目标。这个时候，他还会知道时间是什么吗？
平淡的生活，当是一种境界。其实，生活就是一条河的两岸，此岸是开始，彼岸是结束。一些人，他们在从此岸到彼岸的途中，撒网捕鱼，戏水欢歌，在激越的漂泊中，浏览着斜阳夕照，晚霞如火，聆听着晨钟暮鼓，渔歌唱晚。他们有追求，他们的追求就是一种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他们是快乐的，既无大悲，也无大喜，一切都归于平淡。然而，平淡只是一种表象，其实质，却是一种对待生活的态度。这使我想到了晚秋的一片落叶。起初，它只是一个嫩芽，随春风舒展，在夏日的火热里长大。当秋天不可避免地来临的时候，它在肃杀的秋风里熬干了最后一滴绿色的血液，最后毫无怨言地飘落。一切看似无奇，是生命轮回的自然。但是，谁又会记忆着它曾经的拥有，它经历了风，经历了雨，经历了由绿色到黄色的蜕变。它给了自然一片绿色的希望，给了人们一块阴凉。当它平淡地飘落的时候，仅仅是从树冠到树根的那段距离。这就是那些人快乐的缘故，因为他们没有过多地丈量此岸到彼岸的距离，他们只是在此岸到彼岸的过程中寻找着快乐，哪怕是苦中作乐。
高度的不同，往往是人们衡量存在价值的一个标杆。一只鹰，它跃动于不可企及的高空，翅膀之上金光闪耀。人们赞美鹰的神奇和豪迈，多源于它翅膀之下的那片琼宇。然而，只有鹰自己知道：如果只是停留在高空之上，无论如何是不能称之为鹰的。因为，只有在低处的那片丘陵地带，才有它赖以生存的能量。因此，鹰的一生应该有两个高度，一个在云的肩上，那是它思考的地方；另一个在宽广的土地上，那里是它赖以生存的栖所。在无与伦比的高空，鹰的精神得到了升华，而只有回归到黑色的土地上，鹰才会找回自己。
时间是什么？当我一次次追问的时候，我想到了那群人、那片落叶和那只鹰。于是，我知道：时间是一滴血肉，从娘胎里滚落，演变成一个鲜活的生命。生命的使命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一种快乐。
时间是什么？当我在彷徨中追问的时候，我知道：时间是一种存在，存在就是一种现实。现实不可回避，时间的存在就是面对现实。
时间是什么？当我从梦中苏醒，我知道：时间是一滴水，虽然仅是大海之一粟，但时间的大名就叫大海；时间是一缕风，从梦的边缘刮起，又在梦的边缘降落；时间是一粒沙，虽然干渴，却并不绝望；时间是一只鸟、一片云、一滴雨、一个生命的光和影……
在时间的起点上，我们就是一群无所畏惧的探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