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贤
去狄寨原上的陕西儿童村看看,是由来已久的一个心愿。这是一个专门收养犯罪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的民间机构,里面住着一群可爱的孩子,他们和别的孩子有着一样的童年,却过着不一样的生活。今夏,我和几位同事终于找出时间走近他们,感受另类人生,也为这些孩子尽自己绵薄之力。
小小年纪,已经开始“自食其力”
一走进院子,散在各处玩耍的孩子们就向我们围拢过来,并不断叫着:“叔叔、阿姨好!”一个穿着天蓝色短袖、约莫二三岁的小男孩最为活泼,一下子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抱起他,捏捏他白嫩的小脸,“你叫什么名字?”他眨巴眨巴眼睛,黑葡萄一般的眼珠清澈如水,奶声奶气地说:“叫狗蛋儿。”大家都被他逗乐了。儿童村负责人武老师介绍说,狗蛋儿是去年送来儿童村的“小村民”,爸爸妈妈都是吸毒贩毒人员,一起被关进了监狱。家里没人照管2岁的他,就被办案的民警送了来。
多可爱的孩子,又多么无辜啊!当同龄的孩子在父母的呵护下,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时,这里的孩子已经开始“自食其力”。当别的孩子牙牙学语,有父母在旁一字一句纠正;当别的孩子撒娇玩闹,有父母在旁照料宠溺;当别的孩子摔跤犯错,有父母在旁体谅安慰……这里的孩子,都只能独自承担和忍受。父母在他们成长路上的缺失,将是他们成人后磨灭不去的伤痛。
和狗蛋儿一样,儿童村的每一个孩子身上都有一段辛酸往事。父母锒铛入狱后,他们或是没有亲属照顾,或是被亲属当成“皮球”踢来踢去。世界那么大,他们只想有个家。这个小小的儿童村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所。在这里,最大的“村民”16岁,最小的只有1岁零2个月。
这些孩子,给高墙内的父母带来莫大希望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浩浩。
小浩浩来到儿童村的时候只有3岁。那一年,他亲眼目睹了母亲与“情人”合谋将爸爸残忍杀害的整个过程,又眼睁睁地看着警察将母亲和那个叔叔戴上手铐抓走。这些事情在他幼小的心灵中造成了多大的伤痛,没人能说清。刚来儿童村时,他常一个人搬着小板凳坐在大门口,谁也不理,一坐就是一整天。后来,他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头上呈现出一块又一块难看的斑秃。儿童村的老师和爱心妈妈急忙带他去医院检查,却被医生告知他身体状况一切正常。但是,心理医生给出的鉴定是,这个孩子的精神状况已经在临界值,处于崩溃的边缘。这是一个只有3岁的孩子啊!
到高墙里去看爸爸妈妈,是这些孩子一年中最重要的事。在儿童村和监狱的协调下,这里的孩子一年能有两次去看望父母的机会,一次暑假,一次春节前。每逢这时,孩子们都会穿上社会各界捐赠的最干净最漂亮的衣服,带上给爸爸妈妈的礼物和自己的成绩单,去见那些让他们不知爱恨的父母亲。
孩子们很乖巧,业余时间做一些小手工卖掉赚钱,攒下来的钱会给狱中的父母买些礼物和生活必需品。10岁的小姑娘洁洁,靠着卖掉自己做的手工艺品,每月能给在新疆监狱服刑的妈妈寄50元生活费。这些孩子,也是照亮高墙内服刑的父母那颗已濒临泯灭的心灵的一缕光,给他们重新做人带来了莫大希望。
儿童村的一位爱心妈妈阿萍,就曾是刑满释放人员。阿萍曾因故意伤害被判有期徒刑,自己两个年幼的儿子就被送到儿童村来。等她刑满出狱时,看到两个儿子被教育得这么好,她又重拾生活的信心,主动向儿童村的负责人要求,想来这里做一名爱心妈妈,用自己的爱回报儿童村和社会,温暖更多和她自己的儿子一样的孩子。
守护孩子健康成长,就是我的“中国梦”
我从警30余年来,见过的犯罪嫌疑人数不胜数,办案中每逢遇到抓捕的嫌疑人家里有未成年的孩子,总会唏嘘不已。当别人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掌上明珠呵护备至,可有的犯罪嫌疑人居然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作案,其情节之恶劣,让人对这些父母憎恶至极。多年前经手过的一起盗窃案,一对年轻夫妇入室行窃时,竟让5岁的儿子帮忙放风,被公安机关抓获后,我们发现这孩子警惕性、防备性极强,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每每遇到此类情景,我的心都在禁不住地颤抖。芸芸众生中,竟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的父母?
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同情。因为孩子只是无辜的受害者。一名成年犯罪嫌疑人通常是一个家庭的生活来源和“顶梁柱”,他们服刑后,往往造成整个家庭的破碎,未成年的孩子就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如果他们当初作案时能想一想自己年幼的孩子,错误或许就不会发生,冲动之举或许就能被抑制。天堂地狱,往往就在这一念之间。
这一念,说到底,应是法治理念。文明社会,法律应当是悬在每个有心作恶的人头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只有时刻警钟长鸣,才能有效减少犯罪。这需要全社会和每一个人的共同努力。对于我们政法机关来说,就要更多地开展各类普法活动,让敬畏法律的法治精神真正深入人心,让不该发生的错误少些再少些,让儿童村里的孩子少些再少些。
看着这些可爱而又无辜的孩子们,我默默地许下心愿:守护孩子健康成长,愿天下儿童都能有一个美好的童年。这就是我的“中国梦”。为实现它,我愿竭尽所能。(作者系西安市公安局雁塔分局政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