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幽静的夏都公园里,听着脚踏在密密的黄叶上发出的撩人心弦的“沙沙”声,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温馨。天还没有放晴,薄雾依然弥漫在双肩,河中的那片汀洲影影绰绰,只给我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我却知道,汀洲中间那不知名的树木虽然依旧残留着绿色,但周围的芦苇却已经尽白。
漫天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从前。
初到单位报到的时候,正是绿树浓荫、蝉噪蛙鸣的盛夏。那时候,我被分在了民一庭实习。民一庭在五楼,因为是一座小城,站在五层,整个县城的面貌就可以尽收眼底。天晴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眺望到蜿蜒起伏的八达岭长城。而法院的正门,隔着一条马路,即是看着就令人神清气爽的夏都公园。夏都公园,巧妙地利用地形,截取了妫河的一段,因此,偌大的公园,水的面积倒占据了一大半。
有一次,闲暇之余,我就在五层的窗前远望对岸的公园。湖面平静如镜,并不炽热的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晶莹剔透的水晶般的光泽。突然,一片翠绿闯入我的视线,原来,是一片圆圆的汀洲。汀洲的面积并不大,沿岸密布着郁郁葱葱的芦苇,中间则是一些不知名的树,那些树比周围的芦苇高出不太多,虽然并不茂盛,但在阳光下却也明艳动人。
我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新发现中,那片绿色的小洲、那些芊芊的芦苇击中了我的心扉,空灵绵邈而又曲折幽深的意象扑面而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那苍翠浓密的芦苇从《诗经》里一路走来,随着英俊潇洒的少年的轻轻叹息,凝固成三千年里最优美的诗行。
河的对岸,依依的杨柳下,那缓步而行的是不是一位温婉可人的女孩?众里寻她千百度,日夜思想的窈窕淑女是不是就凝立在那片葱郁而又朦胧的汀洲上?微风吹过,弄皱了平静的河面,有些口渴的芦苇也趁机弯腰喝水。青青的狭长苇叶在风中翩翩起舞,像是微风中摆动的妩媚少女的裙裾。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找出点时间,对着那片绿洲默默出神。只要看到那片绿色,我狂躁的心灵立刻就会安静,仿佛外面的世界与我无关,那就是我的全部。后来,有很多次我专门跑到离她最近的岸边凝视。那片绿色的汀洲并不是规则的圆形,在西面偏北的地方伸出了一小块地方,但稍稍离远些,突出的那一小部分就会隐于无形。站在岸边,微风拂过面庞的时候,我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几片苇叶在风中碰撞的声音。是的,她就在那里,静静穆穆,我每天都会路过她的身边,不知道她脉脉含情的明眸是否留意到了我时而匆匆时而舒缓的身影?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黄叶铺地、河水盈盈的深秋。汀洲上的芦苇在雾霭流岚中一天天地褪去她夏天的盛装,换上了秋天的风衣。她黄里泛白的颜色,是浣衣少女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千娇百媚,是年轻樵夫柴担上悠然飘起的一缕秋光,是羁旅行人忧郁诗章里思念最深的一节。月华如霜的秋夜,在一片缟素中,纷纷的芦花曾经如飞雪般飘飘洒洒。这一切,都已被无声的秋风带走,如今,只留下了她们的白发苍苍,还有那几株已经半黄的不知名的树。那片汀洲,正在慢慢地凋零。
我一直想知道,在芦苇的深处藏着什么秘密,那片神秘的汀洲到底是什么模样?但,那些已经干枯的芦苇依然傲然地屹立着,而短暂的冬天过后,就是欢欣的春天,那个时候,小小的汀洲又会是一幅欣欣向荣、郁郁葱葱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