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有一棵栀子花。每逢花开时节，即使隔着大大的落地窗，我仍然可以嗅得出那浓郁的花香。栀子花开的时节，真是让人怀念!
在到检察院工作之前，我在一所艺术类学校任教了多年。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校园，除了几幢教学楼和操场，一个常年绿意葱茏的花园几乎占据了整个学校将近一半的面积。栀子花是其中种得最多的一种花，每到初夏的时节，正是学生们忙着紧张复习迎考的时候，栀子花也像凑热闹似的，常常在不经意之间盛开满园，花香飘漾在校园的每个角落。而那些学画画的孩子们，便三三两两地在一簇簇栀子花前站着或坐着写生，没课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便是踱步到花园里，看着孩子们在画板上精心地一笔一画。调皮的学生有时会到我这儿来打小报告:“老师，某某某和某某为了取景占位子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作为班主任的我，便赶紧着去解决“战事”。在花香沐浴的氛围里，这小小的争吵只不过是他们自己策划的小插曲罢了。
我的学生都是参加美术类高考的学生，专业对他们来说是和文化课并列走路的另一条腿。某种程度上，专业课的重要性甚至超过文化课。在三年的高中学习期间，他们必须要狠练素描、色彩这两门基本功。快要高考了，大家都全力以赴，只有吴是个例外。
吴是个很机灵的男孩，个子不高，长相清秀，典型的江南男生模样。临考前两个月，不知是怎么了，他的绘画作业总是潦草应付甚至不交，专业老师三天两头地到我这儿来告状。我的苦口婆心的口水费了不少。可是，专业高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终于又被拽到了我的办公桌前。我正埋头在一堆作业本里，专业老师怒吼的声音惊得我赶紧抬起了头，“看看，看看，你问他到底还想不想上大学了?”年纪一大把的专业老师被气得脸色铁青，手里拿的是一张随手涂抹了几下的画纸。为了对比说明，专业老师还带了一张优秀习作，更加衬托他这张作业的极其不认真。我耐心地劝走了专业老师，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把他干晾在了一边。一直到放学，我也没再跟他说什么，只是让他明天想好了再来跟我解释。
第二天一大早，我直接就去了教室，安排马上要去外地参加院校专业单独考试的事宜。时间，地点，人数，拟报考院校，忙完一通下来，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抬头就看见了那份鬼画符的作业。我的血一阵往上涌，正想要去教室喊人，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赫然发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宽口瓶子，瓶子里清澈的水里插着几枝白色的栀子花，清爽宜人。旁边的老师笑着说，别去喊人了，这是你那个宝贝吴送给你的“礼物”!我捧起来，深深地嗅了嗅，啊，真是清香扑鼻!
下午的时候，吴和父亲一起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吴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为了治病，家里欠了很多钱，无奈之下，吴的父亲打算让他辍学，因为即使考上大学，艺术类的一大笔学费开支家里也很难承受，吴好面子，一直不肯说实情，想着反正也上不了学了，就自暴自弃了。“老师，那些花我都用清水仔细洗过，没有小虫子了。”临走，吴突然告诉我一句。我看着眼前瓶子里的栀子花，心里蓦地有些酸楚。年轻的我，在生活的现实面前，实在也是一个无能的弱者。
那一年，班级的56个孩子，除了吴，都顺利考上了大学。吴在高考前夕退了学，和他的父亲去挣钱养家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但是，每一年的9月10号，我都会收到他的短信祝福。想来，他现在应该生活得不错吧。
“栀子花开，如此可爱，光阴好像流水飞快，日夜也将我们的青春灌溉。”已经快要十年的光阴了，那些青春的日子，一直在我的心里，散发着迷人的清香，久久不散!
(作者单位:江苏省无锡市北塘区检察院 刘梅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