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成
多年前,家中的祖房拆迁,父亲没要安置房,而是用它换了河边的一块地,盖了新房。房子与河道间有一片狭长的空地,父亲不愿看地荒着,就自己用铁锹将这约摸百十平方米的地平了出来,捞了些河道里的淤泥做肥料,整出了一块菜地。
在我看来,父亲对土地的热爱超乎寻常,尽管之前他从没有种过地,也不知道应该在菜地里种哪些合时的蔬菜,但只要一有时间,他还是会亲自打理,到菜地里除除草、浇浇水,将菜地筑上篱笆,修成菜园。
渐渐地,父亲摸出了些种菜的门道,菜园子也开始热闹起来。春天里有碧绿的菠菜、水灵的韭菜和饱满的蚕豆;夏天则是带刺的黄瓜、火红的番茄、满藤的丝瓜和懒洋洋地挂在秧上的茄子及青椒;秋天的菜园,被青菜和大蒜占满,全家在整个冬天和来年初春都能尝到新鲜味儿。母亲常说,自从父亲修了菜园,她便很少去买菜了,尤其在寒冬里,隔几天出门买些肉,全家就可以窝在家里好几天。
不过,父亲在菜园里种水果却很缺经验,从未成功。园子里长了四年的葡萄藤只结了几颗葡萄,橘子树、枇杷树、梨树也都没有成活,只剩下菜园角落的两棵桃树,每年春天桃花倒是开得极盛,可结的果子却小得可怜,无法食用。最终,父亲将葡萄藤、橘子树等都锄了去,独留了桃树,他笑着对我们说:“桃花开着好看,留着。”
每当夕阳西下,父亲收工后,常会端着小凳子,坐在园子里,点根烟,静静地欣赏五颜六色的蔬菜,仿佛一位画家在欣赏自己完成的画作一样,惬意地笑着……
近段时间,父亲的身体不太好,腿脚也有些不利索,在医院住了几天,一回到家,便说要到菜园子里看看,我拗不过他,只好扶着他慢慢地往菜园里去。
走在园子里铺的碎石路上,父亲时而弯下腰把已经爬上小路的冬瓜藤捡起挪回菜地,时而抬头看看长得弯弯的小丝瓜,然后是一声叹息:“今年的香瓜怕是长不出了。”我听罢,低头看看有点蔫了的香瓜藤,却也恰好瞥见旁边长的正盛的黄瓜,便指着它说:“黄瓜长了很多条呢,好久没摘了。”边说着,我走到黄瓜架前摘了最长的一根,跑到河边洗了洗,掰成两半,给了父亲一半。
父亲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茄子旁边长了不少野草,说要把草拔掉,怕影响蔬菜成长,等我眼疾手快地清除了他视线里的所有野草后,他才安心地回了屋。
回到二楼书房,我从窗台上俯瞰父亲的菜园子,发现这些蔬菜长得真是规矩,一块一块的,像极了父亲做人做事的风格。河面上的风拂过芦苇,沙沙作响,园子里开得正好的月季和栀子花,红白交映,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