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像有一座黑暗中的灯塔校正了人生的方向。”7月17日上午,在北京市监狱的分监区内,面对《法制日报》记者的提问,服刑人员吴胜(化名)不断重复这种感受。
他在5月下旬参加北京市监狱第四期内视观想体验活动后,一直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与吴胜一同参与内视观想的40名服刑人员尽管感受不同,但一致认为,“犯罪前如能够早在社会上进行内视观想体验,可能就不会犯罪入狱了”。
“内视观想通过自问内心的冥想,让服刑人员改变以往的价值观,由内而外地助推其完成自我改造,推动提升服刑人员的心理健康水平,促进其在狱内安心改造。”据北京市监狱副监狱长孙彦辉介绍,内视观想由日本学者于1953年提出,其本质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君子日三省吾身”相似,在日本、欧美等地颇受欢迎。目前我国只有北京市监狱引进这一新型心理矫治方法。
7天3类问题自问内心
“现在对你自己6岁至9岁时的母亲进行回顾。想想她为你做了什么?你为她做了什么?你给她添了哪些麻烦?”北京市监狱心理矫治室副主任任鹏在内观室隔着一道屏风,给坐在对面的服刑人员提了3个问题。
这是北京市监狱第七期内视观想体验活动的第二天,任鹏正在对参与活动的服刑人员进行“面接”。所谓“面接”,是指干警对参与内视观想的服刑人员进行疏导、交流,引导他进入内视观想状态。参与引导的干警也被称为面接师。
“其实面接师提的问题很简单,可以归纳为3类:他为你做了什么?你为他做了什么?你为他添了什么麻烦?”北京市监狱心理矫治室主任曹广健告诉记者,问题中的“他”可以是参与者的父亲、母亲或其他亲友,按照参与者的每个人生阶段,逐个回顾其和亲友的关系。
这些回顾和思考构成了内视观想活动的主要内容。参与者在细致回顾人生的过程中,获得对自己的心理、性格等多方面的洞察,唤起“省”与“悟”的念头,以自觉的意识来净化内心。
目前,北京市监狱有14个内观室,虽然每个内观室仅有五六平方米大小,但室内明亮、整洁、温馨,设有屏风和就餐桌椅,墙上挂有“韬光养晦”等励志格言。
7天时间里,参与者不可以读书看报,唯一的陪伴者便是面接师。“面接师不是拐杖,只是陪伴者。”曹广健说,面接师只能倾听,不做评价,目的是让参与的服刑人员依靠自省来改变自己。
逾6成参与者还想体验
实际上,北京市监狱将内观体验在服刑人员中推广之前,原本是想提升监狱干警的心理素质,北京市监狱曾陆续选派13名干警参加内视观想项目。
曹广健曾在上海亲身体验过两次内视观想。他发现内观疗法的实施者并不需要深厚的心理学知识基础；同时,这种方法能够促使参与者客观认识自己,激起参与者内心向善的意愿；内观的程序设置也会使参与者在过程中感到心灵的冲击和震撼,对于服刑人员感恩之情、同情心的激发和自我审视,能够起到显著效果。
随后,曹广健带领心理矫治室的干警搭建起8个内观室,最初,由一个分监区一个班组的8名服刑人员在自愿前提下进行尝试。此时的曹广健对内视观想的效果“完全没底”。但7天体验结束时的座谈会上,参与者称,“这是对精神的一次体检,对家庭、自己、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
于是,北京市监狱把内视观想的周期定为每半月一期,参与者自愿报名。第一批8名服刑人员回到分监区后,便与其他服刑人员交流心得,内视观想的“神奇效果”在监狱中传播,越来越多的服刑人员积极报名。
“几期下来,共有40名服刑人员参与了内视观想体验活动。现在,北京市监狱共9个分监区中,每个分监区都有10多人报名,而且三分之二的参与者表示,想重新再体验一次。”曹广健说。
记者注意到,北京市监狱在实行内视观想体验活动中,特别注重保护服刑人员权利。面接师在与参与者的交流中,全部以“您”称呼对方,并且和参与者坐姿等高,消除居高临下的感觉。
濒死体验指明人生方向
接近内观体验尾声时,参与者要进行集体内观体验——“濒死体验”,即在密闭环境中,面接师通过话语给他们营造一种躺在病床上濒临死亡的情境,参与者要思考在人生的最后30分钟内,自己最想见到谁,以及想对他说哪些话。
这一环节让31岁的服刑人员夏程(化名)印象深刻,30分钟的时间,夏程完全入戏,这让他的心“非常疼”,意识到“亲情到底有多重要”。
其实,夏程报名内视观想体验活动时抱有私心。还有4年刑期的夏程,想趁机会“想想自己的事儿”,甚至“想想出狱后怎么吃喝玩乐,把前6年吃的苦、受的罪全补回来”。
内观体验的前3天,夏程一直在内观室里“想自己的事儿”,但“把自己的事儿想完了,没的可想了,就开始按内观的要求进行思考”。没想到,随着回顾过去的深入,夏程对家人、朋友的愧疚心越来越重,内观结束后,夏程感到“自己白活了31年”。
想明白人生方向的夏程突然有了动力,不但开始看书准备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劳动绩效还经常得满分,内观前后夏程简直变了一个人。
“假如可以一进监狱就参加内观,现在可能早就减刑出狱了。”夏程对以前“混日子”的状态十分后悔。
各分监区分监区长对已经参与过内观的40名服刑人员有一个共同的评价:“在待人接物方面,感觉他们跟以前不一样了,特别是改造态度,要比以前端正。”
北京市监狱党委书记、监狱长刘学武表示,今年北京市监狱将把内视观想活动列为“教育改造质量年”重点工作,完善和丰富这一新的罪犯教育改造方法,推进“教育改造系统化”工作进程。
记者 李恩树 王斌 实习生周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