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难受害者呼唤“追逐飞机者”

美国人对律师印象不佳，爱讲各种律师笑话，讥笑律师对委托人趁火打劫，从中渔利。美国人给律师起外号，鄙夷地称他们为“追逐救护车者”，意思是说只要发生交通事故，受伤者被抬上救护车，专司人身伤害案件的律师便会闻风而至，宛如追腥逐臭的苍蝇，不遗余力地游说受伤者或其家属将案件委托给他们代理，美国人对于律师的无孔不入嗤之以鼻。“追逐救护车者”这一说法绝非虚言，旅美期间，我在酒店床头柜的电话本及单页宣传品里均看到人身伤害案件律师的广告，看到这些“追逐救护车者”向潜在的委托人拍胸脯打包票，我感到这个称呼虽然刻薄，但确实形象。

韩亚航空旧金山空难，造成三名中国公民死亡，多人受伤。目前，飞机失事原因尚无正式调查结果，还不知到底是飞行员操作失误、机场塔台指挥不当，抑或是其他原因造成事故。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NTSB)派遣调查小组前往旧金山，对事故原因的调查集中在机身缺陷、飞行员过失、塔台指挥等方面。调查结果将用于判断韩亚航空、失事飞机制造公司、旧金山机场等相关方应该承担何种程度的法律责任。韩国方面调查的主要目的是查明飞行员是否违反韩国国内法规定。从目前情况看，韩美双方对事故原因的调查存在很大分歧，韩方对美方暗示驾驶员操作失误造成事故的表述大为不满，声称要追责。美方调查要将事故归责于韩方，而韩方绝不束手待毙，韩国媒体不约而同地质疑波音777的质量问题。

韩亚公司已在中国媒体刊发道歉广告。然而，除了上述危机公关之外，韩方对事故中死伤中国公民的善后事宜并未作出令国人满意的回应。有学者提出，“三名中国公民遇难，且有一遇难者可能是被消防车碾轧，导致这一事故的主要原因是什么?韩方应负什么责任?美方在事故救援上到底够不够及时?这些难道不应该是中国媒体最应关注和追踪的吗?”媒体关注有利于促使国人反省当下对事故原因以及事故受害者权利救济的忽视这一现象。但是，即使媒体关注到上述问题，事故受害者的权利救济之实现尚需专业律师提供法律帮助。

鉴于空难死者及绝大多数伤者均为中国公民，眼下当务之急是密切关注空难原因调查，确立空难责任方的赔偿责任，迅速、及时、有效地实现空难受害者的权益。上述问题的解决需要专业、尽职的律师提供法律帮助。但是，令人遗憾的是，由于航空法事项的复杂性及专业性过高，国内律师似乎对上述问题既无能力也无兴趣参与其中。相形之下，国内某些影响性案件却总是能吸引大批律师投身其中，甚至某些所谓“死磕”律师采取打擦边球的方式实现相关诉求。然而，对于韩亚空难，国内律师集体失语，很难见到专业、准确的法律分析，更见不到有中国律师能挺身而出帮助受难的同胞。希望国内律师界知耻后勇，提升素质，积极投身国际法律服务竞争。仅有从事低层次法律服务的“追逐救护车者”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竞争力强，能够从事高端法律服务的律师，即“能追逐飞机者”。韩亚空难受害者迫切需要能追逐飞机者。中国律师，任重道远。

(许身健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