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优秀法官吴惠水：朱笔重千斤 寂寞写公正

2013-07-16 08:29:43　http://www.chinapeace.org.cn/　来源：人民法院报　

    朱笔重千斤 寂寞写公正

    ——记全国优秀法官广东揭阳中院刑一庭副庭长吴惠水

    赵 赢 摄

    5月2日，《揭阳日报》用大幅版面来介绍广东省揭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副庭长吴惠水。之前，他的名字在当地并不为人所知，但主审的“胡益华袭警抢劫杀人案”、“林松青黑社会性质案”、“詹木喜故意杀人拐卖妇女案”等大要案却如雷贯耳！

    握手，寒暄，一番打量，除去瘦和头发稀疏两个显著特点，他面貌端正，笑容淡淡，讲话低声，慢条斯理，略带潮汕口音的普通话，须凝神细听方可。几个人在办公室聊起来，你最有可能忽视的，大概就是他。

    看上去宁静如水的文弱书生，与人们印象中掌握生杀予夺，穿越生与死、罪与罚的刑事法官之间似乎有着不小的距离，让人很想了解，他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绣花”功夫办铁案

    5月的一天上午，普宁市人民法院审判法庭，唐某故意伤害案（致死）即将开庭审理，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嗡嗡声响成一片！

    “现在开庭!”清脆的法槌声之后，法庭一下子安静下来，吴惠水身着法袍端坐在审判长位置上，背后是高悬的国徽，显得庄严肃穆。这时候，他的声音很洪亮，你也会完全忽略他的瘦。

    1995年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毕业开始，刑事审判法庭就成了吴惠水的“人生舞台”。从第一次开庭时的手忙脚乱，到如今稳如泰山，青春懵懂化为中年理性，面对错综复杂的案件事实，剪不断、理还乱的证据，他俨然庖丁解牛一般游刃有余。近几年，他几乎承办了揭阳所有的大要案，成了法院系统有名的疑难案件“专业户”，铁案法官。

    吴惠水的办公室在揭阳中院10楼朝北的一间。同事们都说，你想找阿水最容易，除了开庭他就在办公室呆着，不是看书就是看案卷，极少串门唠嗑说闲话，走到门口，别忘了喊一声“阿水！”要不你就看不见那个埋头在案卷中的他！

    浙江义乌劫车杀害两名年轻情侣，广东揭阳拔枪再杀两名交警，身负四条人命的杀手被抓获后却始终微笑示人!2010年8月，80后罪犯胡益华特大持枪杀人案一时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引发媒体连篇累牍的炒作，广东省领导高度关注，要求从重从快严惩凶手的声音不绝于耳。彼时，吴惠水受命主审此案。

    一片喊杀声中，最理性、冷静的人应该是法官！

    吴惠水认为，越是“命案”越是要坚持“铁证铁案”的证据审查标准。从接到案件的那一天起，他每天都“泡”在办公室里，白天关起门工作，晚上挑灯夜战到12点，最晚的一次凌晨2点多才回家。经过深入阅卷，吴惠水很快吃透了案情，制定出严谨细致的庭审方案，在提起公诉后的第11天，该案顺利开庭。持续了5个多小时的庭审，逐一细致的示证、质证、认证，让公诉人和辩护律师体验到法官做足的“功课”。次日，胡益华被依法宣判死刑。

    在最短时间审结，但案件质量之高却让前来核准死刑的最高人民法院法官赞不绝口，当年广东全省法院的案件评查活动中此案被评为优秀案件。

    当同事看到长达3万多字的审理报告和判决书，证据审查细致、事实认定准确，说理透彻，堪称精品，都惊讶地问：“阿水，这么短的时间，你有三头六臂吗？”

    貌虽瘦，骨却硬！除过硬的业务素质以外，吴惠水身上的“坚韧”让他屡战屡胜。只有妻子林冰知道，他每天工作快20个小时，简直是在拼命！胡益华案件办完，吴惠水又瘦了一圈。他却说：“累一点没什么，死刑案不搞扎实，我躺下也睡不着！”

    刑一庭庭长刘福森说，吴惠水最大的特点是敬业，他是用女人绣花的功夫来办案，不仅案件事实证据做到了“精”、“细”、“准”，就连裁判文书他也会和书记员一起反复读校多遍，精确到每个字、每个标点！文书送审时，他经常会提醒我，有一段论述不够清晰，需要再斟酌！这其实是一种可贵的职业素养，刑案法官肩上扛的是人命，就需要吴惠水“锱铢必较”的劲头儿！

    法律内外传温暖

    “我……我杀了人，快……快让警察来抓我！”2012年8月的一天，揭东县地都镇枫美村的花园祠堂附近，村民郑虹彬浑身是血地爬出家门，艰难地晃动着受伤的手臂央求路过的村民帮他报案。

    他砍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家中至亲，哥哥当场死亡，妈妈重伤、姐姐轻伤。母亲和兄姐都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病，2011年在父亲患癌症去世后，年仅21岁的郑虹彬成了家庭唯一支柱。要打工挣钱偿还为父亲治病欠下的债务，还要同时照顾三个精神病人，难以忍受村民的嘲笑，小伙子产生了杀死家人再自杀以寻求解脱的念头。因割腕自杀没有成功，他主动向派出所投案自首。

    经法医鉴定，郑虹彬作案期间是应激相关障碍——适应障碍——中期抑郁反应，属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农民、精神病人是社会最弱势的群体，家庭成员之间的杀戮，极为特殊的案情，让主审法官吴惠水的内心非常沉重。刑罚的根本目的不是惩罚，而是以法律手段化解矛盾，促进社会和谐。最终，他综合考量自首等情节，兼顾社会效果，依法减轻对郑虹彬处罚，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消息传到枫美村，郑虹彬的母亲和姐姐喜极而泣，抱头痛哭。村里人都说，彬仔这回遇上了好法官，是不幸中的万幸！

    案件以内，以法官之手传递法律温暖。判决之外，在农村社会保障体系不完善的现实下，如何才能让一家人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成了他反复纠结的问题。吴惠水打电话询问当地村委会郑母和郑姐的生活问题，当了解到最低生活保障待遇已经解决时，他这才放下心来，耐心鼓励郑虹彬积极认罪、改造，早日出狱担负起照顾家庭的责任。郑的姑夫逢人便说，吴法官判案公正，有法有理有情，让苦命的一家人看到了希望！

    吴惠水出生在广东饶平乡下，父亲在林场工作，母亲是典型的潮汕农村妇女，一人拉扯几个孩子，再多辛苦也从不抱怨。他从小帮助母亲干农活，也继承了母亲勤勉谦和的性格。当法官后每次见到打官司的农民兄弟，吴惠水都感觉到自己还是他们的一分子，有种绿叶对根的深情。

    2013年2月1日，农历腊月二十一，惠来县东陇镇北山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置办年货准备过大年。73岁的王亚石忽然看见自家院子门口来了两个穿制服的人找他，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个人竟然是中级法院的法官！

    原来，2003年老人的女儿被邻居殴打脑部受伤后患精神病，纠纷一直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因路途遥远，行动不便，十年来他多次投书揭阳市公检法等部门反映问题。

    一桩陈年旧案，从法律上讲已经过了诉讼时效。但是揭阳中院院长陈超接到来信后，很是踌躇了一番，他认为，小纠纷不解决好可能演变成大矛盾。任务交给谁好呢？他想到了面貌和善，不紧不慢，亲和力强的吴惠水。

    长期在刑事大要案里“挥斥方遒”，这点小矛盾对于吴惠水来说实在是鸡毛蒜皮，是千分之一，对“社会神经末梢”的农民却可能是天大的事，是百分之百。赶在春节前，吴惠水专程驱车100多公里来到北山村，想帮老人解开心里的疙瘩，高高兴兴过大年。

    老先生年事已高，耳聋，唠唠叨叨净说车轱辘话，吴惠水就请来村支书和治保主任当翻译。从与邻居矛盾是怎么产生的，到打伤以后如何治疗的，如何发现有精神病的，派出所是如何解决纠纷的，为什么没有达成调解协议？这种案件构成故意伤害罪吗？先从倾听开始，老人一点一点冷静下来，一个多小时后，他拉住吴惠水的手开始“掏起心窝子”。再掰开揉碎讲法，最后，老人说愿意考虑对方赔偿2万元医药费的解决方案。事已至此，吴惠水还不放心，叮嘱治保主任根据老人女儿患精神病的情况，打报告向县民政部门申请救济金救救急。

    临走时，老人紧紧拉住吴惠水的手不放，动情地说：“十年了，吴法官还是头一个到我家里的‘官’！”

    耐得寂寞写公正

    “讷于言而敏于行”是揭阳中院副院长李文光对吴惠水的评价。生活中的吴惠水是个寡言的人，除了读书、喝茶之外没有别的嗜好。在揭阳电视台工作的妻姐认识他十几年，和他也没讲过太多话，直到一次偶然到法院采访拍摄专题片，才了解到自己的妹夫原来是那么优秀的一名法官。

    在广东省冠法律师事务所律师、揭阳市人大代表林杰坤眼里，吴惠水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好法官！工作关系相识，同是资深法律人，十几年来林杰坤却从未在任何酒桌上见到过吴惠水的身影。两人虽是老熟人，但是想邀请他吃个饭还总“碰钉子”。“法官耐得寂寞，他作出的裁判才有可预期性，才能令人信服！”林杰坤说这些话时，充满了敬意。

    吴惠水觉得法官应当过简单生活，远离灯红酒绿。唯此，才有足够的时间内省，才能始终保持法官的独立判断力。

    七年前一起贩毒案，让普宁市公安局缉毒队的民警至今记忆犹新。那个案件不仅是一次从“死刑”到“无罪”的逆转，更是一次“头脑风暴”，法官吴惠水让他们完成了从“有罪推定”向“疑罪从无”理念飞跃，让他们对公正的含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是一起并不复杂的贩毒案，第一被告人把毒品海洛因2450克卖给第二被告人；第二被告人将其中的2100克卖给第三被告人；第三被告人将其中350克卖给第四被告人。如果足额认定，按照刑法规定的毒品数量，第一、第二被告人都可能被判处死刑。

    阅卷后，多年养成的职业敏感让吴惠水迅速发现了疑点。一是三名被告人在作出有罪供述后不久全部翻供。反复对照笔录，显示供述时间和地点的变化是翻供的“节点”。被告人先是羁押在缉毒队进行审讯，全是有罪供述，内容一致，在刑事拘留第三天、第四天分别被送往看守所后，就全都“不认账”了。而根据当时公安部《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侦查机关应当立即将刑事拘留的嫌疑人送往看守所羁押。二是该案的关键证据——毒品海洛因，侦察机关没能提取到。该案现有有罪的证据只有一对一的被告人口供。

    庭审时，三名被告人仍然全部翻供，辩护律师也提出侦查机关存在取证地点、羁押场所不合法等违规行为，被告人口供为非法证据。

    违规取得的证据是“毒树之果”，依法应当予以排除。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吴惠水认为在非正常情况下取得的唯一带有存疑、无其他佐证的证据，没有达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尚不足以证明四被告人有罪。

    推翻侦查、起诉两个阶段的结论需要充分的理由，足够的信心，他大胆地向领导汇报了此案的案情，并得到了支持。该案在判决宣告前，检察机关要求撤回起诉，法院依法裁定准许。在法检两院的共同努力下，四名被告人最终被无罪释放。

    “轻舌摇动是非立断，朱笔一落生死攸关”，刑案法官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影响到被告人的自由和生命。吴惠水告诉笔者：“疑罪从无的价值，不在于使无罪的人不被冤枉，而是不能出现‘疑似’罪犯。”

    昔日同学开玩笑说吴惠水“太没出息”，工作18年了，老是猫在一个刑庭打转转！资深刑事法官出身的陈超却说，正是这18年司法实践的磨砺，18年对刑事审判的忠诚与热爱，才成就了今天的“全国优秀法官”。

    18年来，法官吴惠水共审结1000多宗刑事案件，无一错案、无一超期、无一被当事人投诉和上访。近年来，他先后获得广东省优秀法官、全国办案标兵、全国优秀法官等荣誉。（范 贞 林武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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