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版市场化法治化企业破产新路探析

2013-06-27 14:05:43　http://www.chinapeace.org.cn/　来源：人民法院报　

市场导向 司法主导

——浙版市场化法治化企业破产新路探析

浙江高院召开破产法实施新闻发布会。

日前，浙江省德清县人民法院召开直立汽配有限公司第二次债权人会议，表决通过重整计划草案，宣告直立汽配破产重整目标实现。

这家将产品“配”进中国重汽、二汽等世界500强的中小企业，因盲目扩张而大量借贷，又深陷企业互保旋涡，在巨额民间融资的存在已危及老板人身安全后，主动申请破产重整，历时一年迎来主营锻造业务涅槃重生，整体受让8500万元。重整期间正常营业创利742万元，职工工资照付，正常缴纳税款1200万元。

正如浙江省企业家协会的叶梅魁所说，破产法不仅是一个市场退出法，更是企业更生法、恢复生机法，是解决企业倒闭、工人失业等问题的重要工具。“与其‘跑路’，不如申请破产保护”的理念，随着浙江法院倡导市场化、法治化破产新路，正在民营经济大本营浙江大地觉醒。

全球眼镜大王引爆“跑路潮”

2011年国庆节，“中国民营经济之都”温州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阵痛”，全球最大眼镜商之一信泰集团董事长胡福林“跑路”了，引爆了温州90余名企业主的“跑路潮”，一鞋业公司老板跳楼……

2011年下半年以来，浙江经济转型升级步伐加快，一些企业特别是中小微企业经营困难，效益下降，偿债能力减弱。民间融资活动引发局部金融风险，部分地区出现中小微企业资金链、担保链风险蔓延的趋势，陆续出现企业主“跑路”现象。

胡福林后经动员回国，于2012年10月向温州市瓯海区人民法院申请破产重整。如今，信泰集团即将司法重整成功，转变公司营业模式，将厂房改建为“信泰皮革鞋料市场”，由温州商投注资1.5亿元进行经营，目前已签订超过50%约6万多平方米铺位的购铺合同，并被正式授牌为中国合成革（国际）交易中心，将形成百亿产值规模的生产资料大市场。同时，已有意向战略投资者以货币出资，信泰集团以“海豚”品牌、设备出资，加快眼镜制造商转型升级为品牌营运商，重塑“海豚”品牌形象。

对于“破产保护”理念深有感触的胡福林向公众袒露心迹，从资金遇困后的“出走”到踏着救市信号归来，“希望碰到困难的企业负责人不要跳楼，也不要跑路，面对现实接受司法重整”。

但在浙江这样一个以民营经济为主且中小微企业居多的省份，对于企业破产法认识不足，更多人以为破产意味着倒闭，将企业破产与个人负债相混淆，从而产生企业主出逃躲债的情况。

2007年以来，温州共吊销企业25213家、注销22481家。仅2012年吊销、注销的企业就有9000多家，其中有部分企业应是符合破产条件的。但2007年到2012年整整五年，温州全市法院共受理的破产案件仅51件。

企业主破产保护意识觉醒

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为适应宏观经济金融形势变化，确定“推进市场化导向企业破产审判工作的调研”为2012年重点调研课题，加强全省法院破产案件审理的业务指导。

去年全省104家法院中，受理过企业破产案件的已达71家，共受理破产案143件，同比上升85.7%，审结89件，同比上升64.8%。今年一季度，全省又正式受理或审查受理65件。

自国务院正式批复设立温州市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将企业破产司法重整项目列为年度十大项目，去年已正式受理或审查受理48件企业破产案件，约占全省法院同期受理破产案件数的18.88%，审结11件。今年以来，已经受理各类破产案件86件。

去年新收企业破产案件中，中小微企业占90%以上，“小微企业进入破产程序增加，一方面表明基层法院企业破产审判工作的推进，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企业资金链、担保链风险朝小微企业传导、扩散的趋向。”浙江高院民二庭庭长章恒筑说。

从行业上看，纺织、服饰、电子等传统制造业企业是破产企业主体，共有59家，占比超40%。光伏、造船、房地产等行业破产企业增加，特别受房地产调控政策影响，房地产公司破产案件明显增多，去年共受理10家房地产公司破产案件。

管理人执行破产事务

法院是企业破产程序的主导者，破产管理人在法院和债权人会议监督下，依法接管债务人财产和营业，负责债权登记、债务人财产状况调查等破产事务，是破产事务的执行者。企业破产案件的质效，与管理人履职绩效密切相关。

为此，浙江高院重视管理人制度建设。该院司法鉴定处副处长杨宇军介绍说，在企业破产法开始实施的2007年，浙江高院依法编制由48家律师事务所、注册会计师事务所组成的第一批管理人名册。去年又陆续加强管理人工作规范，启动第二批管理人名册的编制，完成了由222家中介机构和23名个人组成的第二批管理人名册的依法编制工作，形成迄今在全国数量最多的管理人队伍，为企业破产法的深入实施创造了有利条件。

今年年初，浙江高院出台管理人动态管理制度。湖州、绍兴两地还开展了建立管理人报酬援助资金、保障资金试点工作，天台县人民法院开展了竞争方式指定管理人试点。

在第一批管理人名册中，有会计师事务所14家，发挥其专业优势开展相关业务，有些承担破产管理人的案件标的巨大，达到了几十个亿。每家会计师事务所都担任3至5家破产企业的管理人，个别事务所数量达到8家以上。

为更好指导和规范律师事务所担任破产管理人的执业行为，浙江省律协还设立专门组织领导机构和专业委员会。目前全省有184家律师事务所及18位律师个人被列入破产管理人名册，以破产管理人身份承办约230件破产案件。

“在这些破产管理工作中，发挥法律人的特长，在各种利益冲突中，创设规则、排除法律风险、协调各方利益，全方位参与化解企业危机工作，并构筑了律师与法院相互配合支持的新型工作关系。”浙江省律协副会长沈田丰说。

破产清算为新项目创造条件

皮革产业是海宁市的传统优势产业，当地素有“1.3秒诞生一件皮衣、平均3秒生产一个票夹、48秒落成一组牛皮革沙发套”的说法。宏昌制革公司曾是其中的明星企业，但因大量借贷将资金用于非主业，致资金链断裂，去年5月，老板外逃加拿大，银行作为债权人向海宁市人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

在分析宏昌制革支持负债率高达244%且明显缺乏清偿能力后，海宁法院于今年年初宣告其破产。

面对债权人会议核查确认的176位债权人，金额高达12.57亿元，而宏昌制革主要财产为房产及设备、原材料等，海宁法院先期通过传统拍卖方式分批委托拍卖的半成品、成品牛皮等，佣金已有81万余元。

为实现债权人利益最大化，该院于今年3月将宏昌制革所有的国有工业土地使用权的面积达11.7万余平方米及其地面建筑物6.2万平方米搬上淘宝网“零佣金”的司法网拍平台。拍品的评估价达1.587亿元，起拍价为1.55亿元。

在厂房拍卖限制条件中，海宁法院还特别注明：“该工业用地不考虑制革产业，项目投资强度不小于每亩300万元，项目实施必须符合规划、环保、能源、安全生产等相关要求。”

3月30日，经过5轮竞价，此土地及厂房以1.59亿元成功落槌，以超出起拍价400万元的价格成交，还节省了100万元的佣金。这也是浙江首次在企业破产清算程序中运用网络司法拍卖，在通过破产清算淘汰落后、剩余产能，助推经济转型升级的同时，最大限度实现了债权人利益。

据了解，在浙江去年受理的143件企业破产案件中，有94件直接进入破产清算程序，占65.7%。一批高污染、高能耗的纺织、造纸等行业的产能落后企业通过破产清算退出市场，为实现“腾笼换鸟”、跟进重大项目创造了条件。

破产推动健康金融生态建设

浙江高院发布的2012年度破产审判报告中显示：在破产案件的破产债权中，金融债权占据较高比重。对全省12家主要银行业金融机构的调查表明，破产债权超过73亿元，占破产债权总额243亿余元的30%强。统计显示，截至2012年末，浙江银行业金融机构不良贷款余额达951.5亿元，破产债权约占到不良贷款余额的10%左右，通过破产程序实现金融不良资产有序处置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唐鹰服饰是“红帮裁缝之乡”奉化土生土长的民营企业，从1997年创立到成为中国最大的裤装生产基地之一，一直步履稳健。直到2011年其老板胡绪儿“跑路逃债”，留下摇摇欲坠的中国驰名商标“唐鹰”，还有1亿余元的银行债权。

2011年9月，工商银行奉化支行向奉化市人民法院申请破产清算。法院裁定受理后，评估发现唐鹰总资产9600万元，无担保的普通债权为1.8亿元，清偿率不到10%。

考虑到“唐鹰”品牌无形资产，及其与唐鹰西裤等四家企业为法人人格高度混同的关联企业，奉化法院于2011年底将破产清算转为破产重整程序，并及时公开招标，由罗蒙集团以1835万元接盘管理，其中净资产600万余元，商标使用权价格1200万余元。

如今，罗蒙集团受让股权后充分发挥行业领头羊作用，唐鹰服饰实现扭亏为盈，保留了企业的营运价值，还保障了1亿余元的银行债权得以实现。

针对浙江银行业不良贷款和不良贷款率持续上升的情况，浙江高院去年年底要求全省法院加快审理银行提出的破产申请，为银行加快不良贷款核销提供便利。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通过依法在破产程序中取得法律文书核销不良资产10亿余元。

浙江省银行业协会副会长吴丽娜说：“破产是现代法治市场经济中市场经营主体常态化、市场化的退出机制，符合市场规律，也符合法治精神。浙江高院探索的‘市场导向、司法主导、简易审理、执破结合’的破产审判理念，非常符合浙江经济以中小企业为主的特点，不但能够提高破产案件的审理效率，而且也能够充分保障债权人在破产程序中的合法权益，已成为加快银行业不良贷款处置的重要途径之一。”（记者 余建华 孟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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