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航民警：战友之间都是以命相托的交情
【背景】
北京市公安局警务航空总队暨北京市人民政府航空队成立于2011年7月，其前身是2005年成立的北京公安警务飞行队。总队成立后，顺利完成了重大节假日、日常警务和突发性警务飞行工作，并于2012年12月启动了交通高峰勤务，开展地面交通疏堵。2012年飞行时间首次超过1000小时。在党的十八大安保工作中荣立集体二等功，在公安部组织的应急转场和集中训练活动中，受到公安部的通令嘉奖。完成了8大项非警务飞行任务，受到市政府的充分肯定。
北京警航总队现有特级飞行员3人，一级飞行员4人，三级飞行员2人，学员4人，2012年底从民警中直接选拔了3名女飞行员。直升机的机型有两种：AW139型，通称中型机；A109E，通称轻型机。总队共有5架直升机。
【链接】
1947年，美国第一架警务飞机投入使用。目前在国际上特别是发达国家，警务飞机已经很普遍。美国现有警务飞机2000多架。德国有警务飞机139架。泰国警方拥有100余架警务飞机。
我国第一支警务航空队是1993年成立的武汉市公安局警务航空队。到2012年年底，全国共有21支警务航空队伍，有飞机41架，在编人员约500名，在打击犯罪、追捕在逃人员、维护治安、疏导交通、参与重大活动安保、参加抢险救灾和应急救险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要想完成一项任务，大家必须彼此信任”
当时机窗玻璃上结满了冰，情况非常严重，而且在山谷里掉头往回飞非常困难
讲述：北京市公安局警务航空总队、一级飞行员任晓峰
【画外音】2003年，任晓峰从部队转业到北京市公安局工作。在部队时，他已经是一级飞行员，从警后承担过奥运会等重要飞行任务。
战斗机和直升机的区别很大，战斗机是固定翼飞机，直升机是旋转翼飞机。战斗机入门不容易，很慢，但入门之后就好多了，而直升机是入门快，飞起来以后难。直升机应用十分广泛，不但军用、警用，而且更贴近百姓生活，比如救灾、救护、航拍、交通状态监控……应用的科目非常多。
当初进航校时，我确定的是飞战斗机，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到北京改飞直升机，您说的飞行员都是用金子堆起来的事情，说的就是培养飞行员的基础成本太高了，一个学员队是80%的淘汰率，成为正式学员的学习中还是这么高的淘汰率，再上飞机，能飞出来，淘汰率也非常高。
警务飞行和我在部队时的飞行相比，有两个突出特点：一个是任务繁杂，正是由于这点，形成了第二个特点，危险性大，北京是国际性大都市，特点突出，而且又是山区，跟城市的飞行完全不同。山区最危险的有两点：高压线和气流。气流就是风，气流经过山头的时候，会发生变化，对飞行的干扰很大。高压线在国外有反光标志，能够轻易看到，而我们国家的没有反光标志，飞机速度又快，非常危险。
今年4月5日，一位从台湾到北京的60多岁的老人在门头沟深山里失踪，我奉命与战友一起出动进行搜寻。那里是深山区，沟底还有一条河，飞机上除了飞行员，还有任务员。当时任务员要到指挥部去，但那个地方根本没有停机的地方。仔细观察后，我决定在河的桥上降落。当时是两座桥，挨得非常近，不能碰到。桥的旁边还有树和电话线，但只能在这个桥上落，开始想把主轮放在桥上，前轮悬空，但下降到离桥面3米的时候，水汽已经被旋翼卷起，形成了水雾。山谷里是侧风，风速每秒6到8米，悬停在桥上比悬停在地面上复杂。直升机在桥面上低高度悬停后，任务员说“稳定了，我下机了”，说完就跳了下去。从指挥部出来，他还要上直升机，对我的要求非常高。其实我非常自信，因为训练的时候，停的地点比这还要窄，但气象条件地理条件没这么复杂。
非常遗憾的是，那次行动没有找到失踪的老人。
另一次遇到的危险是今年3月的一次训练飞行，预报的能见度是3到4公里，山区有小雨。我们计划到北部山区，当时正在山谷里飞行，飞机上升到1000米的高度后，气温猛降，机窗玻璃上全部结满冰霜。当时，下面是山谷，左右是山脉，本来就是复杂气象，又赶上玻璃结冰，飞机已经成为一个不透明的盒子，情况非常严重，而且不能往上飞，因为越往上越冷，只能在山谷里飞。我和战友赶紧用雨刷刷，决定返航，然而，飞机要在这种情况下从山谷里转头往回飞，是非常困难的。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在山谷里飞了20多公里，安全返回。
我已经飞了20多年，我最大的体会就是要想完成一项任务，大家必须彼此信任，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沟通上的障碍。那都是以命相托的信任。
“汽车有毛病能停下来修，飞机在天上，能吗”
飞机机械师的两只手，一手托着国家财产，一手托着战友的生命
讲述：北京市公安局警务航空总队机务大队副大队长、飞机机械师李志山
【画外音】如果说飞行员干的都是天上的活，那能保证飞机在天上翱翔的，就是地面的机械师。见到机务大队副大队长李志山，是在机库里，他和同事们正在检修飞机。“您这工作跟汽车维修似的？”李志山听记者这么一说，笑着答道：汽车在地上，有毛病能停下来修，飞机在天上，能吗？记者恍然大悟：这才真是“天壤之别”哟。
我们的工作就是干在人前吃在人后。每次飞机起飞前，我们都要提前一小时进行飞行前准备，要进行检查，飞机回来后要进行检查，不说别的，飞回来后必须要加油，有个基本油量，准备应对突发任务，不能说来了紧急命令，油箱里还没油呢。比如有几次特别紧急的火灾侦查任务，根本来不及再加油。每次飞行员把飞机交给我们，我们要把飞机拖回机库，检修一遍，发动机蒙布，要装排气管塞子，防止灰尘进入，要装轮挡。起飞之前要把这些事情倒着再干一遍，还有你看着这个机库挺好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但是冬天零下10多摄氏度，身上还不能穿得太厚，得把手伸出去干活，最冷的时候只能把手放到嘴边哈口气，夏天能到40多摄氏度。还有各种油脂，都是有毒的。现在飞机还没发动呢，一发动起来多少分贝，没测过，反正小不了。我们回家跟老婆孩子说话声音特别大，耳朵都被震出毛病来了。现在是人员不足，按照正常的来说，应该是一个小飞机4个机械师，大飞机6个机械师，我们现在是一个人至少干了两个人的活。
飞机也跟汽车似的也有召回。去年夏天时，小飞机进行紧急检查，要保证飞机安全，还必须保证飞行任务，我们加班加点，吃饭都不去食堂，就在飞机下边吃。我个人觉少，6个小时足够，中午也不睡，可是那些天，给我累得沾枕头就着。别管多晚，必须把当天的活干完，天亮得早，一亮就开始干。从事机务工作30多年，从来没这样干过。我们的机械师陶剑，检查中发现尾桨毂存在故障，张天雷发现尾桨上有裂纹，这对飞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他们分别立了功。说机械师是飞机的保姆还不够贴切，说机械师的两只手一手托着国家财产，一手托着战友的生命，一点不假。
“我们是飞行员的第二双眼睛”
要指挥飞机躲避各种危险物，要对被困人员负责，还要对机组负责
讲述：北京市公安局警务航空总队地面指挥员袁泉
【画外音】顾名思义，地面指挥员就是在地面上指挥飞机的人。直升机在飞行中，除了受人们熟知的塔台指挥，很特殊的一点就是在执行任务的区域内，要接受地面引导员的指挥：特别是在山区执行任务时，飞机下方存在视线盲区，这时就需要专业人员进行引导。
地面指挥员就是飞行员的第二双眼睛。2011年清明节期间，我连续参加了两次深山区救援任务。当时是第一次执行这种深山救援，早晨5点多，手机响了，指令称猫耳山有人失踪。我赶到那里时，天已经大亮，飞机进行了几次搜寻，救出了一男一女，但还有一人没找到。由于是山区，失踪人员的手机信号时断时续，也没有其他明显目标，无法准确定位。忽然间，我想到一个办法，在一次手机有信号的时候，我让被困人员将手机面板迎着太阳反光，晃飞机，他一晃，大家看到了。我给飞机一个高度、航向、角度，飞机飞过去，把人救了上来。整整忙了一天，晚上9点多了才回到家。没想到，晚上11点多钟刚躺下，电话又打来了，灵山地区又有一队驴友10余人走失，要进行紧急搜救。我连夜赶了近200公里山路，第二天凌晨到达灵山，当时出门没来得及多穿衣服，到山里冷，冻得直打颤，我从来没被冻成那样。搜救人员4点多开始爬山寻找。手机没有信号，驴友带的电台也没有信号，只能是猜着大约方向找，最后通过改变电台频率，终于发现了这队人，但这队人已经体力不支，地点在一个山沟里，沟里有岩石和松树，好的条件是山顶有一个为防火而修建的平台，可以停飞机。飞机发现目标后，向他们投放了食物、衣服等，然后再设法降低飞行高度救出被困人员。我一边盯着飞机，一边盯着目标，目标位置周围有很多松树。我要指挥飞机躲避各种危险物，救援的时候，我告诉飞行员，要保持30米的高度，不能再低了，从山顶向山谷飞，在极其狭窄的山谷里飞，在山谷里悬停，离沟底30米，对于飞机来说已经非常危险。要对被困人员负责，还要对机组负责，飞行员凭着高超的飞行技术，悬停飞机，最终任务员下去安全救起被困人员，返回山顶放下。这个过程，说是惊心动魄，一点不为过。
“就差开着飞机追车匪了”
警用飞行的设备、环境和部队飞行都不一样
讲述：北京市公安局警务航空总队总队长杨东风
【画外音】北京市公安局警务航空总队的队部，离城区实在是远了点，开车要在京藏高速公路上跑20公里左右，然后拐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个地方。航警总队还没有自己的办公场所，租用的是北京航空运动学校的房子。今年北京的春天偏冷，4月底记者去采访时，夜间温度在10摄氏度左右，白天27摄氏度左右，正是乱穿衣的时节。政委王亮穿着春秋警服，总队长杨东风身上套着一件皮飞行服。大家见面坐下，杨东风抖了一下衣襟：“怎么样？这飞行皮服质量不错吧。”
当年为举办奥运会做准备，我和几个战友直接从部队调转到北京，我在部队一直飞专机，是副师级飞行团长。总队里有3个特级飞行员，我是一个，一个担任副总队长，还有一个担任飞行大队大队长。直升机分大小，不同的型号要有相应的飞行执照，要想拿到教员执照就更难了，咱们队里有两个有两种机型的教员执照的，我是2007年获得的，第二个是咱们的飞行员任晓峰，2008年获得的。我这么夸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部队飞行与警务飞行有很大不同，飞机上的设备不一样，多了电动绞车、摄像设备、高音喇叭、“夜太阳”，就是700瓦的强光灯，看一眼就暂时失明了，高度300米时覆盖70米的范围，还有救护用担架等。再就是飞行环境。城市内高楼林立，直升机的最低飞行高度是300米，北京超过400米的建筑太多了，还有在山区飞行，执行各种各样的警务，总之，任务非常艰巨，对飞行员的要求非常高。飞机买的是国外的，当年飞机改装的时候我去的，两个问题：一是国内没有现成的经验，全要摸索着来；二是我外语不灵，跟老外没法沟通，怎么办？肢体语言，比划，大家基本能明白，不明白再比划。那时候天热，在意大利，光着膀子干，飞行衫一天湿透好多次，衣服看着像地图。
“完成的任务，太多了，就差开着飞机追车匪了，再打几梭子弹，那就真成警匪片了。”
“另外我还想告诉你，就是从空中看北京城，真是漂亮，大气磅礴，辉煌壮丽，而且白天的美与夜间的美完全不同，一年比一年棒。我飞过外国的大城市，哪个也比不上咱北京。”
采访当天，有江西省公安厅的同行来队里交流情况，新进的一架大飞机要试飞，临近“五一”，还有一大堆警务要安排，说话间，杨东风穿上他的飞行皮服，出去了。
“在首都上空飞，出不得差错”
要形成一套科学的、有行业特点的管理制度和标准
讲述：北京市公安局警务航空总队政委王亮
【画外音】王亮是一位老公安，从派出所民警干起，警龄就有35年。成立航警总队时，上级思虑再三，把这位老将点了出来。看中的是他精熟的公安业务和身上从容优雅的气质：遇事当机立断，却又把事情干得精致到位，不出纰漏，做人低调随和。
干警察我还懂点儿，飞行我是外行，我到警航任职，主要做好两件事：一个是抓好队伍的教育工作，确保队伍的绝对忠诚可靠，要牢固树立安全飞行意识。这点尤为重要。因为是在首都上空飞行，出不得差错！另一个是要形成一套科学的、有行业特点的管理制度和标准，使各个业务环节规范运行，让警航事业健康发展。
我们的飞行员70%来自部队，而且都是各部门的业务骨干，继承了部队敢打敢拼的硬骨头精神，从警后要转变观念，树立警察意识和服务意识，为政府、为社会、为群众服务，为打击震慑犯罪提供空中支持。当然，工作中会有很多实际问题，我们这里的管理机制都在建设当中，不完善，比如飞行员级别的评定，现在已经基本有了框架，下一步要广泛征求意见，不但要听大家的意见，而且要征求专家的意见，还有，作为一个全新警种，需要建立一整套运行管理办法和标准，无论是业务规范，还是待遇标准，全靠我们自己摸索。
我这个人闲不住，我对大家说，咱们办公事的时候要严肃，平时叫我“政委”也行，叫“老哥”也行，我的门永远对大家敞开着，有什么大事小情，赶紧来找我，跟我说，别在心里憋着。业务我不懂，但想听你们的想法。我们队里有的领导说话比较生硬，我找他们谈话：当领导的威信不是硬着脸硬出来的，是你把事情干到了，让大家看到，从心里佩服。大家在一起，就是要快乐工作，幸福生活，有了什么事情，互相沟通。咱们一些从部队转业来的同志，家原来在外地，一到北京，房子问题、爱人的工作问题、孩子的入托上学问题……我跟他们聊天，就能聊出来。前几天我帮一个同志的孩子找学校，把我那个熟人找得别提多烦了，最后跟我说：不给你一个名额，你饶不了我，但要答应以后别再提这种事。我是先答应了再说，目前这事已经十有八九了。
虽然大家都有自己的烦恼，但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这支队伍的水平，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
（记者 王希泉 /通讯员 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