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教师”群体记者调研报告

2013-04-08 16:50:52　http://www.chinapeace.org.cn/　来源：北京晚报　

编者按

他们不是名校的老师，头顶上没有名校的光环；他们的学校，知名度甚至赶不上一所最普通的中小学；他们的学生，要么是所谓的“问题学生”，要么是智力发育不正常的孩子，要么就是随父母漂泊迷失在大都市里的打工子弟。

他们蜗居在大都市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付出的辛劳超过了任何一所普通学校的老师，但是却是整个教师群体里最默默无闻的一个部分。

在一年一度的教师节来临之际，让我们把镜头对准他们，把笔触转向他们，聆听他们的故事，捕捉他们的心声。

海淀寄读学校，温泉镇上一个僻静的大四合院。夏末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记者走进这所被人看成“特殊学校”的校园。

院子里的玉兰结着累累的粉红色果实，学校老师说，只有老玉兰才会结果。这个院子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留下的，这些玉兰已年过半百。正是刚开学的时节，学生们已经返回校园，虽说这是一所择“差”录取的学校，但是从这些孩子身上似乎看不到“问题学生”的影子。一样的列队出操，一样地打球说笑，脸上一样挂着天真的笑容。

1955年，在朱德、周恩来、彭真、罗瑞卿等老一辈的亲切关怀下，中国第一所工读教育学校“海淀工读”学校成立，1995年学校更名为“海淀寄读学校”。这是一所专门教育的学校，由于各种原因不适应普通中学教育的学生，或是长期漂流在社会上、没完成义务教育的孩子，轻微违法犯罪的孩子以及判缓刑、监外执行的未成年犯罪青少年都是该校的生源。每班两个班主任，24小时都和学生在一起。晚上全班20个孩子跟老师睡在一个大宿舍，白天即使上厕所也有值班老师在门口值勤，孩子们24小时不能离开老师的视线。这里进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班主任大多由体育老师担任。

处方笺

姓名：明明

症状：逃学、不服管

R：

对峙

将持刀学生

领回校

摔跤运动员出身的裴强老师已经在海淀寄读学校工作了十一年，遇到的学生形形色色，惊心动魄的故事也经历了很多。他对记者讲了一个学生持刀对峙的故事。

学生明明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生活。明明妈对孩子不怎么管教，只是觉得愧对孩子，尽量满足他的各种要求。明明上初二的时候，经常旷课、逃学，最后，明明被送到了海淀寄读学校。

来校刚一周，周末回家的时候，明明又跟妈妈要钱。当时明明妈已经下岗了，没有钱再给他了，明明把妈妈一拳打倒，抢了戒指、耳环就跑。

孩子失踪了，裴老师和家长四处寻找但始终找不到，整整一个月，杳无音信。裴老师对明明的妈妈说，“等他钱用完了肯定会回来，如果他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一天，裴老师接到了明明妈的电话：“他回来了。”裴老师立刻赶到明明家。明明正坐在床边，背对着门。他走上去拍了拍明明的肩膀说：“咱们现在回学校吧。”明明站起来转身瞟了他一眼，说：“你是谁呀？”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凑到裴老师脸前，对着他吐出烟雾。裴老师强忍下怒火，仍耐心劝他跟自己走。

明明见激怒法没奏效，又说：“我不认识你，你干吗来我家，你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裴老师平静地说，好，你报警吧。明明拿起电话拨了110，假装听了一会说占线。裴老师掏出手机说：“用我的电话。”明明说：“哟！您的手机我哪用得起。”

眼看僵持不下，裴老师对明明妈说：“您去上班吧，我跟他谈。”明明妈转身刚要出门，明明忽然跑上去一扑，抱住妈妈的腿，喊着：“你不能走！他是练摔跤的，你走了他会打死我！”裴老师拉开他，把明明妈关在了门外。明明转身冲向厨房，拿着两把菜刀冲了出来，对着裴老师吼：“你要是让我回学校，我第一个弄死你！”裴老师从旁边床上抽下床单裹在手上，说：“来吧，我今天只要有一口气就要把你带回去。”两人就这样拉开架势面对面站着，气氛紧张得似乎一根火柴就能点燃。明明脸上渐渐冒出了汗珠，过了一会，他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刀。这时明明妈打开门冲了进来，抱住明明大声质问：“你要干吗?”明明一下瘫在地上，刀丢在一边，站不起来了。

后来再提起当初那场对峙，明明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别的老师我都不用拿刀，刚一挥拳头他们就跑得没影儿了。你怎么就不怕呢?”最终明明在寄读学校完成了学业。

处方笺

姓名：小勇 症状：打架、攻击性强

R：

摆沙盘 爱打架的孩子学会了理解

寄读学校的孩子有部分是行为有偏差的学生。为了更科学地帮助这些孩子，2004年，寄读学校成立了心理咨询中心。

学生一入学，首先要做心理测试，包括“判断推理”、“人格测试”、“气质测试”、“用脑习惯”等，通过测试结果，大致可以判断学生是外向还是内向、勇敢还是懦弱、好动还是好静。测试结果给班主任们提供了重要参考。

对一些明显行为异常的个案，心理治疗也起到了良好的引导作用。心理咨询中心的罗伟老师介绍，上学期，一个攻击性很强的孩子通过心理治疗，他的攻击行为明显减少。

14岁的小勇被老师带到心理咨询中心的时候，刚跟体育老师动完手。原因是小勇不满体育老师的活动分组方案，认为老师不公平，故意想让他们输掉比赛。班主任老师说，小勇总觉得别人对他有威胁，几乎每天都要跟人打一架。

罗伟老师让小勇在沙盘上摆出一个家具城。小勇把沙盘摆得满满当当，家具城里连顾客走路的通道都没有；而且他的家具城给出的折扣，根本无法实现。通过摆沙盘，老师发现，小勇考虑问题很主观、自我中心意识强烈。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老师用沙盘疗法帮助小勇调整思路，引导他去理解别人。渐渐地，小勇打架次数少了，甚至一周内都不会跟人起冲突，慢慢学会了理解别人。

主治医：罗伟

处方笺

姓名：问题学生 症状：家庭教育缺失

R：

我们的孩子也能考上大学

似乎很难想象这样一批所谓的“问题学生”可以考入大学，但事实是，越来越多从海淀寄读学校毕业的学生考入了高等院校继续深造。学校已经有两届计算机专业职高毕业生，在两届近60个毕业生中，三分之一都升入了高一级学校。

裴强老师介绍，考大学和参军是寄读学校孩子的两条主要出路。他的一个学生现在某地当狱警，率先在监狱里建起了网吧，对管理犯人很有帮助。那名学生不仅比裴老师更早入了党，还立了二等功。

“我们的很多教育，其效果的显现是有延时性的。”孙青梅老师说，“孩子大多是初一或者初二送来，整个初中阶段，老师们都教得很辛苦。但是一进入高中，孩子们在初中接受的潜移默化的教育就显现成果了，他们会理解老师之前的苦心，变得特别懂事，并且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

海淀寄读学校老师们的座右铭是“不放弃每个孩子”，但这种决心在校园外却很难得到延伸。心理咨询中心罗伟老师说，有的班级，18个人中12个父母离异，很多孩子在家里得不到正常的教育，也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甚至常常被忽视。家庭教育的缺失，不仅对孩子是一种伤害，也让学校教育打了折扣。往往老师用心教育了五天，回家两天之后再回学校，又前功尽弃了。也就是老师们常说的“5+2小于7”。如何让校外教育和学校教育配合，不仅是孩子们的父母要考虑的问题，也是整个社会应该思考的问题。

主治医：孙青梅等（记者 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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